新年歡愉的空氣里,沈淺臥在柔軟的床榻上,纖細的小腿無意識地輕晃。
窗欞外,細雪無聲飄落,宛如碎玉瓊花,將世界暈染成一片靜謐的銀白。
她單手托著下巴,指尖無意識地在那個木質雪人八音盒光滑的表面上流連——那是余生贈予的新年禮物。
雪人憨態可掬,圓潤的木質紋理在暖黃的臺燈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底座輕輕旋轉,便流淌出清脆如冰凌碰撞的樂音。
她望著窗外紛揚的雪花,唇角噙著一抹不自知的甜笑,整個身心都沉浸在被珍視的暖意里。
正當這份寧靜的幸福將她溫柔包裹時,突兀的電話鈴聲切斷了她的遐思。
一絲被打擾的微惱浮上心頭,她看也未看便按下了接聽鍵。
“喂?”
聲音里帶著一絲未消的慵懶和淡淡的不耐。
“怎么了?不開心?”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余生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暖流瞬間熨平了她眉間那點褶皺。
沈淺心頭那點小情緒立刻煙消云散,聲音不自覺地放軟:
“沒有呀,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帶著冬日的清冽和不易察覺的溫柔,“能出來一下嗎?”
“好,那你等等我。”
沈淺幾乎是從床上一躍而起,匆匆套上羽絨服,像只雀鳥般輕盈地飛出了家門。
清冷的空氣帶著雪后的清新撲面而來。
遠遠地,她便望見小區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
余生靜立雪中,身姿挺拔如松,手中牽著的薩摩耶幼犬“小團圓”正歡快地搖著蓬松的尾巴,在雪地上印下一朵朵梅花。
沈淺心頭一熱,加快腳步朝他跑去,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氤氳成團。
“慢點。”
余生在她跑近時伸手穩穩扶住她的胳膊,語氣帶著慣常的淡然,眼底卻藏著關切。
沈淺微微喘息,臉頰因奔跑染上紅暈,擺擺手笑道:
“沒事!”
她并未察覺,余生已極其自然地牽起她的手,仿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牽著她,走向他們常去喂貓的那片小公園。
當熟悉的景致映入眼簾,沈淺的腳步驀然頓住,驚訝地捂住了嘴——那棵光禿禿的老桃樹枝頭,竟系滿了纖細的紅繩,在素白天地間隨風輕舞,如同無數跳躍的祝福。
樹下,一個圓潤可愛的雪人靜靜佇立,黑曜石般的眼睛,胡蘿卜做的鼻子,憨態可掬,脖子上還系著一條她眼熟的銀灰色舊圍巾。
巨大的驚喜如煙花在心底炸開,沈淺忘情地轉身撲進了余生懷里,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身:
“太棒了!”
她的臉頰貼著他微涼的外套,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沉穩有力的心跳。
然而,幾秒鐘后,她忽然意識到這擁抱的親密,身體瞬間僵硬,觸電般松開手,飛快地退后一步,臉頰紅得如同熟透的蜜桃,低垂著眼睫不敢看他。
余生似乎并未察覺她的羞赧,只看到她臉頰緋紅,以為是凍著了,下意識地伸出手,微涼的指尖輕輕觸上她光潔的額頭:
“沒發燒啊?”
沈淺慌忙撥開他的手,抬起頭,輕咳一聲掩飾慌亂: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個?”
她指了指紅繩與雪人。
余生微微頷首,目光掠過枝頭紅繩與雪人,聲音低沉而清晰:
“紅絮昭昭,余桃夭夭。”
沈淺眨了眨眼,眸中滿是困惑:
“什么意思呀?”
余生卻只是諱莫如深地牽了牽嘴角,眼底漾開一絲極淡的笑意,避而不答:
“沒什么,許個愿吧。”
沈淺撇撇嘴,不再追問,順從地閉上雙眼,雙手虔誠地合十于胸前,對著滿樹紅繩與憨厚的雪人默念心聲:
“愿,攜手余生,永不分離。”
當她睜開眼,恰好撞進余生凝視的目光里,他嘴角那抹淡淡的、了然的微笑,讓她心尖微微一顫,仿佛愿望已被神明悄然聆聽。
新年歡愉的氣氛如潮水般退去,生活再次步入忙碌的軌道。
臨安市第二高級中學三年級一班的教室里,彌漫著新學期特有的喧囂與活力。
作為尖子班中的佼佼者,沈淺無疑是焦點。
她穿著整潔的校服,背著白色書包,與好友路果挽臂走進教室,清冷的氣質和出眾的容貌,吸引了不少目光。
男生們熱情的招呼,她只以微微點頭回應,疏離而禮貌。
幾個躍躍欲試的男生剛想上前搭訕,教室門口驟然出現一道高挑的身影,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班主任李老師清亮的聲音響起:
“同學們好!”
行禮問候后,她帶著笑意宣布:
“新學期,我們班迎來一位新同學,掌聲歡迎!”
在雷動的掌聲中,一個挺拔清雋的身影走了進來。
他穿著同樣的校服,卻難掩那份干凈又略帶疏離的氣質。
他站在講臺旁,目光平靜地掃過教室,聲音不高卻清晰:
“大家好,我叫余生。”
話音未落,他已徑直走下講臺,目標明確地走向沈淺的方向。
沈淺早已驚得目瞪口呆——開學前一周,他音訊全無,餐廳請假、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她滿心郁悶無處排解。
此刻,他卻如從天而降般出現在眼前!
更讓她愕然的是,余生目不斜視地走過她身邊,徑直坐到了她身后的空位上,隨手將書包往旁邊一放,竟直接伏案睡去。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全班師生都陷入了短暫的靜默。
李老師輕咳一聲,略顯尷尬地解釋:
“呃……余生同學最近忙于轉學手續,過于疲勞,大家理解一下。”
驚訝之余,路果用胳膊肘捅了捅還在發愣的沈淺:
“這不是你的蓋世英雄嗎?他怎么轉來了?”
沈淺茫然搖頭。
幾個男生抗議老師“區別對待”,李老師沒好氣地回敬:
“行啊,只要你們期末考試也是全市第一,你們上課睡覺我也不管!”
抗議聲瞬間偃旗息鼓,教室里只剩下竊竊私語。
余生沉沉睡了一上午,老師們竟出奇默契地無人打擾。
直到午休鈴聲響起,一個溫軟熟悉的聲音才輕輕將他喚醒:
“余生,醒醒……”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睡眼惺忪間看到沈淺關切的臉龐:
“怎么了,下課了?”
“去吃飯啦。”
看著他困倦的模樣,沈淺心頭那點悶氣早已消散無蹤。
食堂里人聲鼎沸。
余生精神不振地跟在沈淺身后排隊。
當沈淺詢問他是否辦好飯卡時,他搖搖頭。
沈淺便主動幫他打飯。當兩人端著餐盤,極其自然地坐在同一張桌子上時,無數道或驚訝或探究的目光瞬間聚焦。
沈淺在學校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除了路果和陳子珊,鮮少與男生接觸,更別提同桌共餐。
余生卻渾然不覺,低頭專注地扒著飯。
沈淺注意到好友到來,招呼路果和陳子珊坐下。
余生這才停下筷子,抬眼看向兩位女生,在沈淺介紹后,只微微頷首:
“嗯,你們好。”便又繼續埋頭吃飯。
氣氛有些微妙時,陳子珊忽然瞪大眼睛,指著余生驚呼:
“武術冠軍!你是去年全市青年武術大賽的冠軍!”
她的聲音不小,瞬間吸引了更多目光。
余生依舊神色平靜,淡淡應道:
“沒錯,是我。”
三個女孩都驚呆了。
沈淺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拉起還在吃飯的余生,匆匆丟下一句“幫忙收下盤子”,便拽著他逃離了食堂的視線旋渦。
學校小公園的長椅上,余生有些茫然地坐著,面前站著三位“三堂會審”的女生。
“說,你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沈淺雙手叉腰,目光灼灼,像極了審問“私房錢”的小妻子。
“額…有幾個吧。”
余生眼神飄忽了一下。
“班主任說的全市第一又是怎么回事?”
“她說的應該是我高中每次期末考試的排名。”
“每次期末考試?全市第一?!”
路果和陳子珊忍不住同時驚呼。
沈淺瞪了她們一眼,兩人立刻噤聲。
她繼續追問:
“除了武術冠軍、全市第一,你還有什么瞞著我的?”
看著沈淺氣鼓鼓的臉頰,余生莫名感到一絲心慌,解釋道:
“物理、化學、數學、英語…你沒問過,我也不愛說話。況且,我們分開那么久,不了解很正常。”
“你是說理化英數這四項比賽你都得了全市冠軍?”
沈淺的聲音微微拔高。
余生輕輕點頭:
“別的就沒有了。其他你都知道的。”
“哦~你都知道啊?”
路果和陳子珊立刻捕捉到關鍵詞,促狹地笑著用手肘輕頂沈淺的后背。
沈淺的臉頰飛起紅云,不自然地撩了撩耳邊的碎發。
陳子珊好奇地湊近:
“余生…不,余大考神!你成績這么好,為什么轉來我們學校呀?”
上課鈴聲驟然響起,余生避而不答,起身快步走向教室。
下午的課堂上,他一掃上午的困倦,專注而敏捷。
無論是老師的提問還是復雜的演算,他都應對自如,答案精準而深刻,其學識之淵博、思維之迅捷,令師生們嘆為觀止,徹底坐實了“學神”之名。
放學路上,沈淺并肩走在余生身側,忍不住再次問道:
“余生,你說你拿了物化英數四項冠軍,為什么不去參加別的項目比賽呢?”
“原本要去,生病了,沒去成。”
他語氣平淡。
“沒事,下次還有機會嘛,你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沈淺安慰道。
沉默片刻,她又輕聲問:
“那…你成績那么好,為什么要轉來我們學校呀?”
余生停下腳步,側過臉,目光直直地望進她清澈的眼底,聲音低沉而清晰:
“第一次一起吃飯,你不是說,希望能和我一起上學嗎?”
簡單的話語,卻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千層漣漪。
沈淺的心臟驟然狂跳起來,幾乎要掙脫胸腔的束縛。
她慌忙別開視線,緊張得有些結巴:
“我…我說的話…你都還記得呀?”
“記得。”
余生的回答簡短而篤定,如同承諾。
次日清晨,沈淺的心情如同被陽光親吻過,格外明媚。
她特意為余生帶了早餐,仿佛新年的祈愿正化作點點星光,開始照亮前路。
上課鈴響,班主任李老師帶來通知:
開學典禮需要從班里挑選一名優秀學生代表發言。
同學們的目光齊刷刷投向坐在后排的余生和沈淺。
此刻,兩人正沉浸在一道數學題中,余生低聲講解,沈淺專注聆聽,渾然未覺周遭的動靜。
李老師走到他們桌旁,看著余生引導沈淺解題的步驟,不禁贊道:
“不錯,余生同學水平很高嘛!”
兩人這才驚覺,連忙起身問好。余生謙遜道:
“沒有,理清思路就不難。”
李老師說明來意,讓他們商量由誰代表發言。
沈淺聞言,輕咬下唇,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小聲囁嚅:
“我…我怯場……”
話音未落,余生卻忽然舉手,朗聲道:
“老師,沈淺愿意去!”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李老師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哦…好,那就沈淺同學代表發言。”
沈淺瞬間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余生,心中一片凌亂——他明明知道她害怕!
中午食堂,面對路果和陳子珊“他明知你怯場為何還推你上去”的追問,沈淺郁悶地用筷子戳著米飯,氣鼓鼓道:
“不知道!”
“吃飽了嗎?跟我走。”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
三人回頭,只見余生不知何時出現,肩上還背著沈淺的書包。
他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幫我收拾一下!”
沈淺丟下餐盤,急忙追了上去。
余生一路沉默,將她帶離學校。沈淺忍不住問:
“我們去哪?下午還有課呢。”
余生停下腳步,側身看她,眼神真摯:
“我給我們請假了。你信我嗎?”
望著他深邃的眼眸,沈淺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閉上眼睛。”
余生取出一條柔軟的絲帶,輕輕蒙住她的雙眼。
他牽著她,一步一步,走得緩慢而堅定。
不知過了多久,他停下腳步,解開了絲帶。
眼前的景象讓沈淺倒吸一口涼氣——竟是學校附近公園的革命英雄紀念碑廣場!
此刻,她正站在高高的臺階上,臺下聚集了不少鍛煉和散步的老爺爺老奶奶,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沈淺瞬間慌了神,下意識想逃。
“逃避不是辦法。”
余生輕輕握住她微涼顫抖的左手,聲音沉穩有力,“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還記得上次在圖書館看的那本《青年宣言》嗎?”
“你想干嘛?”
沈淺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余生松開她的手,微微一笑,隨即挺直脊背,右手莊嚴地舉至耳畔,對著廣場,對著紀念碑,用清晰而洪亮的聲音,一字一句地開始宣誓:
“我宣誓!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新一代社會主義青年人,我將以熱血鑄造青春色彩;我將以夢想鑄造祖國未來!……”
他目光堅定,神情肅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仿佛帶著千鈞之力。
沈淺被他那認真而執著、仿佛在發光的樣子深深震撼了。
內心的怯懦與不安,在他鏗鏘的誓言和挺拔的身影前,奇跡般地被驅散。
她深吸一口氣,同樣挺直腰背,舉起右手,聲音由輕顫漸漸變得清晰、堅定,跟隨著余生,一句句念完了那莊嚴的誓詞。
宣誓完畢,臺下響起老人們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余生與沈淺深深鞠躬,隨即,他拉起她的手,在掌聲中飛快地跑開。
“我們這是要去哪?”
沈淺邊跑邊問,臉上是釋然的笑容。
“去坐摩天輪!得快點兒,不然沒時間給你補今天的課了。”
余生頭也不回,聲音帶著難得的輕快。
風掠過耳畔,帶著自由的氣息,兩人像掙脫束縛的鳥兒,奔向屬于他們的短暫歡愉。
開學典禮如期而至。
沈淺站在萬眾矚目的主席臺上,目光卻精準地捕捉到臺下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給予她無言的支撐。
她深吸一口氣,稿紙上的文字仿佛不再是障礙,流暢而自信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會場——她知道,他一直在。
考試周臨近前的某個傍晚,放學鈴聲早已響過。
余生在校門口等了許久,卻不見沈淺的身影。
一絲不安掠過心頭,他折返回教室。
剛走到走廊拐角,腳步便驀然頓住——教室門口,一個別班的男生正攔在沈淺面前,手中緊握著一封情書,神情緊張而期待。
“沈淺同學,我喜歡你很久了,你能接受我,和我在一起嗎?”
男生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余生站在陰影處,雙拳不自覺地緊握,指節泛白。
一種陌生的、尖銳的情緒攫住了他,仿佛心口被掏空了一塊,冷風呼呼地灌進來,又悶又痛。
他眼睜睜看著沈淺,連呼吸都忘了。
沈淺沒有伸手去接那封信,聲音清晰而平靜:
“謝謝你能喜歡我,但是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說完,她繞開男生,剛走出兩步,目光便與陰影里的余生直直對上。
剎那間,余生的眼神像受驚的鹿,倉皇閃躲。他猛地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連一聲招呼都未打。
“余生!”
沈淺心口一緊,立刻追了上去。
男生失魂落魄地留在原地。
余生大步流星地向前走,背影透著一股執拗的慌亂。
沈淺小跑著才勉強跟上,終于忍不住沖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余生!你怎么了?”
余生停下腳步,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聲音低啞:
“沒有…我只是突然覺得心里亂糟糟的,很不舒服。”
沈淺繞到他面前,微微仰頭看著他躲閃的眼睛,聲音輕柔:
“剛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嗯。”
他垂目點了點頭。
“那是不是剛才的事情,讓你覺得不舒服?”
她又靠近一步。
“嗯。”
他再次點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沈淺的心軟成一汪春水,她幾乎貼著他,望進他眼底深處,問出了那個盤旋已久的問題:
“那…你喜歡我嗎?”
余生的眼神充滿了迷茫和掙扎,聲音帶著不確定的木訥: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和你一直這樣。剛才…我很害怕會失去你這個朋友。”
沈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所有的緊張和擔憂瞬間化為泡影。
她張開雙臂,毫不猶豫地撲進他懷里,臉頰緊貼著他溫熱的胸膛,聽著那有力的、為她加速的心跳,輕聲而堅定地說:
“傻瓜!我才不想和你只做朋友呢!我想…做你的,女,朋,友!我喜歡你,又怎么可能會答應別人呢?”
余生僵住的身體緩緩放松,沉默了幾秒后,雙臂終于遲疑地、卻無比堅定地回抱住了她。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飽脹而溫暖的幸福感,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瞬間充盈了他干涸已久的心田。
他收緊手臂,將懷中柔軟的身軀抱得更實了些,仿佛抱住了失而復得的珍寶。
許久,他低沉的聲音在她發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沈淺…我覺得現在我很幸福…從來沒有過的幸福。”
沈淺在他懷里抬起頭,滿目深情,笑容燦爛如星辰:
“我也是。”
翌日清晨,清脆的車鈴聲劃破薄霧。
余生騎著自行車,沈淺側坐在后座,雙手輕輕環著他的腰。
晨風拂過少女的馬尾和少年微揚的衣角,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校園里,師生們對這對形影不離的身影早已習以為常,畢竟他們“青梅竹馬”的標簽深入人心。
然而,回到教室,沈淺主動為余生整理書本,余生也自然接過她遞來的水杯,這份超越友誼的熟稔與親昵,還是讓路果、陳子珊和幾個眼尖的同學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沈淺單手托腮,指尖在桌面上輕點,笑盈盈地問:
“余生,要不……周末我們去看電影吧?”
余生從習題冊上抬起頭,毫不猶豫地搖頭:
“不行,馬上要考試了,你得復習。”
沈淺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失望地低下頭。
余生見狀,眼底掠過一絲笑意,補充道:
“我們可以…一起去圖書館。”
沈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臉頰飛起兩朵紅云,羞澀地點點頭。
這瞬間的表情變化,看得路果和陳子珊目瞪口呆,兩人立刻用眼神瘋狂交流——“有情況!”
午飯后,在兩位好友的“嚴刑逼供”下,沈淺紅著臉,帶著藏不住的甜蜜,果斷“招供”了。
她甚至帶著點小炫耀的意味,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余生是她的。
“你這可是早戀哦,姐妹!”
路果促狹地戳了戳她的腰。
“才沒有!我們都十八歲了好嗎!”
沈淺紅著臉反駁,眼中卻閃著光:
“而且我們只是確定了關系…還沒開始‘談’呢!我們說好了,要一起考同一所大學,然后……”
她頓了頓,臉上是無限憧憬,“一直在一起。”
“不知羞!”“就是!”
路果和陳子珊笑著起哄,三人笑鬧作一團。
剛走出食堂,便被一股涌向籃球場的人潮裹挾。
打聽之下才知,竟是“三年一班的冷漠學霸”余生,單挑校籃球隊的三大王牌——蔡安陽、李浩、張曉天。
當她們趕到時,比賽已近尾聲。
只見余生一個利落的假動作晃過防守,在三分線外從容起跳,手腕輕壓,籃球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空心入網!絕殺!場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余生走向累倒在地的三人,伸手將他們一一拉起。張曉天沖他背影喊道:
“喂!要不要加入校隊啊?”
余生沒有回頭,只隨意地擺了擺手,目光卻穿過人群,精準地鎖定了沈淺的身影。
他徑直走向她,在無數道目光注視下,無比自然地拿起她手中喝了一半的水瓶,仰頭“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怎么了?”
他放下水瓶,見沈淺欲言又止。
“那瓶水…我喝過了。”
沈淺有些尷尬地小聲說。
余生隨意地用指腹抹了下唇角的水漬,眼神坦蕩:
“我不介意。”
這份毫不避諱的親密,讓路果和陳子珊再次起哄,沈淺的臉頰瞬間紅透。
放學路上,自行車后座的沈淺,環著余生的腰,想起球場上三人中的李浩正是昨日向她表白的男生,忍不住將臉頰貼在他寬厚的背上,悶笑著問:
“今天中午,為什么和他們比賽啊?”
前方傳來余生淡定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的聲音: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沈淺的心像被蜜糖填滿,摟著他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笑聲清脆地飄散在晚風里。
周五晚上,余生照例送沈淺到她家樓下。
補習結束的溫馨氣氛還在空氣中流淌,兩人互道晚安。
余生轉身,剛走出幾步,一個略顯尖利的女聲在身后響起:
“余生!”
他回頭,看到一個衣著華貴、妝容精致的中年女人,正用一種挑剔而冷漠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眉宇間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您叫我?”余生指了指自己。
“沒錯。”
女人走近幾步,下巴微揚,“我是小淺的嬸嬸。你就是她那個…追求者?”
余生脊背微僵,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禮貌地回應:
“阿姨您好,我是余生。”
“哼,”
女人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余生的衣著,“我們小淺,將來可是沈氏企業的接班人。瞧你這窮酸樣,你能給她什么?你能給她幸福嗎?為了小淺好,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刻薄的話語如同冰錐,狠狠刺入余生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那些深埋的自卑、對未來的不確定,以及曾經被世界拋棄的冰冷記憶,瞬間翻涌上來。
女人丟下這句誅心之言,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余生僵立在原地,臉色蒼白如紙。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冰冷的雨絲,漸漸瀝瀝,越下越大,仿佛老天也在為他悲泣。
余生失魂落魄地走著,漫無目的,冰涼的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衣服,卻澆不滅心口那團被羞辱和絕望灼燒的火焰。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思考過“未來”,以前是獨自一人,不敢想;如今有了沈淺,卻仿佛被現實狠狠摑了一掌。
不知不覺,他走出了小區,來到了車流穿梭的馬路邊。
雨水模糊了視線,世界只剩下昏黃搖曳的車燈和冰冷的雨幕。
就在這時,一條驚慌失措的小狗突然從路邊沖出,狂奔著橫穿馬路!
幾乎同時,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在濕滑的路面上疾馳而來,刺目的遠光燈撕裂雨幕,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
電光石火之間,身體的本能超越了思考。
余生瞳孔驟縮,沒有絲毫猶豫,像一支離弦的箭,猛地沖向馬路中央!
他的身影在慘白的車燈下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雙臂張開,用盡全力撲向那只嚇呆的小狗,將它死死護在懷中!
“吱——嘎——!!!”
尖銳到撕裂耳膜的剎車聲劃破雨夜!
緊接著,是沉悶得令人心碎的撞擊聲!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余生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上身體,視野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噬,隨即是無邊無際、冰冷徹骨的黑暗。
所有的意識,連同懷中那微弱的心跳,一同沉入了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