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立四年,霜降,杭州,白府內。
“啊!”“快,快端熱水進來!”“參片呢!怎么只剩這些了,趕緊去庫房里再拿點過來!”“夫人!用力啊!已經能看到孩子的頭了!”
房間里女人的痛呼聲不絕于耳,三個穩婆在床邊仔細的照顧著床上的產婦,心里都在祈禱婦人能夠母子平安。
家主白嘉志坐在前廳主位上,握著茶杯的手輕顫,一顆心因為房內女子的痛呼聲而無法平靜。
坐在他下首的閔堯則是淡然了許多,握著杯蓋劃拉了下杯中的茶葉,開口,“大哥,你先放松一些,嫂子這才剛開始,到麟兒出生,還要好些時辰呢。”
“好些時辰是多久,難道這期間,蘭兒都要一直這樣疼著?”白嘉志望著自己的義弟,開口詢問。
“當初孟夢生睿博的時候,足足疼了折騰了一天,想來嫂子應該也差不多。”閔堯回憶了一下,說了個大概的時間。
“什么!”白嘉志驚愕,一想到自己平時放在心尖上的小人居然最少也要折騰一整天,心里就開始發疼。
“哇!!”忽然,房內傳出了響亮的嬰兒啼哭,前廳內剛剛還說至少需要一天的兩個男人面面相覷,閔堯尷尬的摸了摸鼻尖,“咳咳,恭喜大哥!喜得麟兒啊!”
白嘉志此時心中只關心愛妻的情況,也沒責怪閔堯,對他抱拳作揖之后就轉身進到后院。
還沒走進房間,白嘉志就被一個穩婆攔在了房外,“老爺,這女子的產房血腥重,污穢的很,您還是別進去了。”
白嘉志將穩婆推到一旁,理都沒理,徑直跨步進到了房內,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鋪面而來,房間內婢女們一股接一個急匆匆的端著一盆盆的血水往外走,見到自家老爺,連禮都來不及行,白嘉志也沒怪罪,揮了揮手讓她們繼續各干各的活。
繞過屏風進到內室,一個穩婆正在木盆前用溫水清洗嬰兒身上的血污,另一個穩婆正在幫床上的婦人更換衣裳,見到白嘉志就這么走了進來,穩婆臉上的褶皺更深了,“老爺,產房這種污穢的地方,你怎么就進來了!要是讓人給傳出去,別人還不知道怎么說道呢!”
“我白家的事,誰敢外傳。”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兩個穩婆覺得后背一寒。
幫嬰兒清洗的穩婆趕忙將孩子包好,褶皺的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夫人給你生了位千金!老婦我這輩子接生過不少嬰兒,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好看的,長大后定是同夫人一般絕色的美人。”
白嘉志聽了這話,冰山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從穩婆懷中接過嬰兒,看著在襁褓里睡的香甜的嬰兒,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每人三兩黃金,下去庫房領賞吧。”
三兩黃金的賞銀讓兩位穩婆立刻雙眼放光,對著白嘉志說了一通吉祥話之后,行了個禮離開了產房。
白嘉志懷中抱著嬰兒,坐在床沿,看著躺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子,疼惜的牽起她的手放到唇邊。
床上的女子緩緩睜眼,在看到坐在自己床邊的白嘉志之后,蒼白的臉上揚起笑容,聲音嘶啞,“夫君。”
“蘭兒,辛苦你了。看,這是咱們的女兒。”白嘉志將懷中的嬰兒放到女子身旁,聲音里是無盡的溫柔。
“女兒嗎……”聽到是女兒,女子的神情有一絲落寞。
“女兒才好!我們的女兒長大后必定同你一樣,是個絕色的美人。”白嘉志察覺到愛妻的失落,趕忙出聲,雖是安慰,但也是自己心中所想。
女子莞爾一笑,偏頭看了看襁褓中的嬰兒,心中母愛翻騰,越看越覺得女兒乖巧可愛,隨即問道,“孩子的名字起了嗎?”
白嘉志搖了搖頭,將散落在女子臉頰的碎發撥到耳后,“蘭兒來取吧。”
女子點了點頭,望著身旁的嬰兒,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今日是霜降,白露為霜……就叫她白璐吧,夫君覺得如何?”
“蘭兒取的,自然好。”白嘉志臉上掛著笑,彎腰逗弄著襁褓內閉著眼睡的正熟的白璐,隨后在女子額頭留下一wen,“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璐兒讓奶娘照顧就好。”
女子點點頭,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白璐,閉眼睡了過去。
弘立五年,正月十五,元宵,恰逢杭州富商白嘉志之女白璐百日,白嘉志廣施恩德,在杭州城的四個城門口設立了四個施粥點,為城內的百姓無償施粥十日。
白府內,燈火輝煌,穿著紅色毛領比甲的婢女們個個臉上都帶著笑意,端著一道道美食進到宴廳中。
廳內,杭州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到了,主桌上坐著杭州知府,白嘉志,閔堯以及杭州城內德高望重的文人雅士,推杯換盞間都在恭喜白嘉志喜得貴女。
女眷那邊,施蘭抱著白璐坐在主位上,奶娘就站在一旁等著待會兒抱大小姐回房歇息,席上的夫人們望著白璐,眼睛都舍不得移開。
知府夫人坐在施蘭身旁,看著白璐那烏溜溜望著四周的葡萄眼和白皙軟嫩的臉蛋,忍不住笑開了眼,伸手去逗弄,“白小姐長的可真漂亮,讓人見了就挪不開眼,小小年紀就這樣,等長大了,那可不得了。”
身旁的貴婦們紛紛點頭應和,施蘭莞爾一笑,“夫人說笑了,璐兒現在還小,俗話說,女大十八變,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
知府夫人握著手帕捂嘴笑道,“白老爺與夫人的樣貌均是極好的,這白大小姐以后的樣貌必定也是萬里挑一。夫人切莫謙虛,我還想替我家那小子打算打算呢。”
施蘭抱著白璐的手一緊,面上依舊笑臉盈盈的,“老爺現在把璐兒看的跟命根子似的,這些事兒我說了可不算。”
知府夫人臉上的笑意淡了一分,收回手拿起筷子品嘗桌上的美食,席上那些存了同樣心思的貴婦人們見此,心中都有了打量,之后的談話中都不約而同的不再談這件事。
施蘭抱著昏昏欲睡的白璐站在白嘉志身旁,笑臉瑩瑩的將最后一位客人送走,關上府門之后,在自己夫君耳邊低語,“夫君,今兒個宴席上,知府夫人提了給璐兒結親的事兒,被我給婉拒了,他們不會因為這個給你使袢子吧。”
白嘉志摟住施蘭的肩,同她一起往后院走,“蘭兒放心,他們掀不起太大風浪。”
聽了夫君的話,施蘭這才放下心,點了點頭,將懷中的白璐哄睡之后,把她放進搖籃中,才回自己的房中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