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何為弈者
- 三思弈紅塵
- 飲者謫仙否
- 2457字
- 2019-12-24 17:30:21
“潯兒,對你而言,弈為何物?”
在宋常寄建議下,何潯很快就跑去找門主何亦解惑。何亦今日出奇地沒有閉關,而是站在亭中望海。
天氣甚好下,海風也變成了輕柔而調(diào)皮的女子,調(diào)皮地越過何亦的身邊,讓何亦的衣襟在風中富有規(guī)律地飄動。何亦如此負手而立,也不做其他事情,身邊甚至沒有華容劍凌的身影。
就像是專門在這等著何潯前來一般。
“師父,潯兒到底該如何突破斗力境?”
何潯沒有正面回答,他不過是淡淡地在何潯的臉上掃過。不知為何,何潯總感覺他的目光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別的東西。
世上常有這樣的心態(tài):求助者按照他人的建議去試圖解決問題。可是他們往往沒有真正按著別人的建議來,僅僅是表面樣子做了一下,就心安理得地告訴自己,我已經(jīng)努力過了實在做不到也沒辦法。
前世的自己會偶爾會嗤笑那些人,因為他們只是給自己的懶惰和逃避找個借口,找個心安理得的借口。
卻不知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
何亦不曾正面回答何潯的疑問,而是反而問了這句話。被何亦那一眼掃得有些心虛的何潯感覺自己的師父就是在問自己,為什么不真正去努力?
平日里有著出色的口才的何潯在這一問之下竟失了言,說不出半點答案。何潯不知道師父到底在問什么。
無言的沉默在二人之間彌漫開,何亦又把目光重新收回到海面上。海浪永不停息地歌聲也漸漸停息,似乎整個天地都在等著何潯的回答。
“……”
“今夫弈之為數(shù)。”
何潯自知答不出來,他思來想去,只敢用《孟子》這句話回答。何亦微不可查地點點頭,把弈當做一種技藝,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沒有錯。
“既今夫弈之為數(shù),小數(shù)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何亦接下去的回答,竟然與《孟子》原文絲毫不差。何潯在心里咋舌的同時,也不得不明白了何亦想說的話。
終究還是說自己不夠努力。
在亦師亦父的何亦面前,何潯也沒那個打趣說:師父你都這么強了,大師姐二師兄也是年紀輕輕就踏入通幽的天才。我需要那么努力地向前趕干嘛。
他只能訕訕一笑,沒有接下何亦的話頭。
“以弈為數(shù),固然無錯。但這終究不是大雅之堂。弈劍門的弈,不會僅限于圍棋,也不會限于揮劍間的算計。你看門中劍招不甚多,斷三千、碎星、回弦、離殤決、夏焚、醉望月、七絕、春風、點寒星、追影、丹青、逐日、撩月、疊月落、云霞、風雷。
這些滿打滿算不過十幾劍式,不過江湖上兩本劍法的量。若僅用這些,弈劍門何以立足于大門。”
看到何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何亦有些好笑地就繼續(xù)打斷了何潯的想象方向。
“不是為師私藏,別想了。”
“……”
“因為本門不在于用劍,而在于弈劍。何以弈,觀勢通勢用勢也。這天地萬物運行的道理,不過就是勢。以弈投石問路,不外如斯。”
何潯聽的一頭霧水,扯著扯著怎么就扯到科學的雛形了。這么用哲學給一個字賦予遠超這字能承受的寓意,難不成這才是古時候語言一字多義的原因?
“潯兒,為師不過是引路人,其中意思還需要你自行琢磨。回去想想吧。”
何潯如同解脫一般,逃也似的往回跑。何亦又喚了一聲,讓何潯的身形郁悶地停下來。
何亦似乎是想到了有趣的事,嘴角微微勾起,笑著對何潯說:“潯兒,你無意間嘀咕的一句話為師覺得不假,人求道皆多名號,最終不過是哲之一字罷了。不過——潯兒你真的懂自己說出來的話嗎?”
何潯神情一怔,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抓到了腦中忽閃而過的靈感,靈感瘋狂掙扎著,想從他的手中逃出去。何潯知道自己不能拖延了,什么都沒說,往何亦那邊一抱拳就急急忙忙地趕回去了。
何亦注視著何潯漸漸消失的背影,淡淡地開口:“你是想問我為何不告訴他我門功法通幽境是如何,直接破境嗎?”
一邊悄悄圍觀著的華容若歌心知自己早被發(fā)現(xiàn)了,硬著頭皮施了一禮:“還請門主明示!”
“江湖上的武學皆帶了每一境如何突破,如何表現(xiàn),密密麻麻的注解恨不得把前人所有的想法都寫上去。因此習武之人幾乎都是真氣修為到了,就水到渠成破了境。”
何亦頓了頓,痛惜地搖搖頭,“不過是依葫蘆畫瓢的修行,又怎么能培養(yǎng)出人才。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啊。”
華容若歌心里嘀咕,和剛才的何潯想法有些接近:哪有那么多有的沒的。這么會忽悠人,不愧是何亦門主,能讓姐姐華容劍凌一代俠女死心塌地地追隨。
何亦仿佛天生自帶讀心術(shù),在熟悉的人面前也不一直持著溫潤君子的模樣。他沒好氣地瞪了華容若歌一眼:
“你們修習的不過是小弈,典籍中的深意從不好好研究,還怪我在這胡扯?”
華容若歌扯了扯嘴角:難道不是嗎?
“滾滾滾,你那是小弈,又不是大弈。”
“那你為什么不說一說大弈?”
何亦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在華容若歌跟前,平淡無奇地一踹,將措手不及的華容若歌一腳送回門內(nèi),遠遠的還能聽見何亦微弱的聲音。
“潯兒有開放探索之慧,你有嗎?”
華容若歌突然覺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鄙視,本來準備提劍找何亦好好“理論”一番,考慮到何亦不出十劍就擊敗了華容家主的事跡,瞬間又焉了下來。
華容劍凌正指導完東方玖喂劍,回自己宅院的路上正好撞見了在那一臉沮喪的華容若歌。她想了一下演武場已經(jīng)被破壞得差不多的樣子,眼珠一轉(zhuǎn)。
如果能修復好演武場,再告訴亦郎的話,應當能得到他不少贊許吧。
心念至此,她一把抓住了華容若歌的后衣領,將華容若歌往演武場的方向拖過去:“若歌你來的正好,陪姐姐去修演武場吧。”
華容若歌欲哭無淚,他突然想退出弈劍門,回華容世家好好當他德高望重的長老了。
……
宋常寄結(jié)束了一天大致要做的事情,回到了屋中。他坐在床邊,從床底取出一個精美絕倫的匣子中,小心翼翼地打開。
一枚玉質(zhì)的符印靜靜地躺在黃色絲綢做成的墊布上,上面刻著四圣獸的形象,背后又有“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字。
宋常寄摩挲著上邊這八個字,眼神忽然變得非常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小師弟成年了,自己差不多也到了26歲。別的皇子在這個年齡,大概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了不小的勢力了吧。
不久之后的奪嫡之爭,那些兄弟叔叔自以為能夠坐一坐這個帝位,可殊不知,自己不過是這場盛宴的開胃菜。無論是高高在上的世家還是宗門,最終都只能化為火焰的燃薪。
自己已然通幽境,再借助一些天材地寶,又可突破一境到具體境,甚至坐照境。那時候便不用擔心刺殺,之后……
“父親……”
宋常寄聲音有些嘶啞地低吟,他用手緊緊地攥住玉符。孩兒一定會替您,向高高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討一個說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