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葉輕眉】

眼神中人類的余暉完全消失了，少年的聲音重新變得機械和冰冷：“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五竹艱難地支起身子，回頭看著小女孩摔落的方向：“不是我，是她。”

……

時光回轉，回到苦荷與肖恩剛從神廟里狼狽地逃出來的時候。

帳篷里，小女孩兒膚色勝雪，小小的手丫緊緊攥著厚厚的帳布，小小的個子，看著外面大大的世界，那種感覺有種與她年齡完全不相襯的落寞感。

肖恩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苦荷的身邊，將手伸到苦荷那身袍子開口處。

“那是我給他的東西。”小女孩兒頭也沒回，“你不要亂動。”

……

“你們回吧。”小女孩說話的口氣有些老氣橫秋，“這里有什么好呆的。”

……

“以后不要來這里了。”小女孩忽然輕聲說道：“也不要告訴任何人，神廟在哪里。”

……

“如果讓我知道你們透露了神廟的地點，我會殺死你們。”小女孩兒轉過身來，稚嫩的臉龐上全是冰霜之意，“聽見了沒有？”

……

“他也太可憐了。”后來有一天，小仙女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雪山，忽然自言自語了一句。

然后她就回去了，帶著在凡人的臉上，見不到的慈憫的情懷。

……

苦荷回到了大魏天廟，珍而重之地打開了書冊，里面有一張字條：“大和尚，給你留的好東西，你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喲。對了，我知道你們天廟里的天鏡壞了，順便送了你一個。”

“等到某天天鏡重開，可能就會有神使來找你們。到時候你就能知道我小仙女有多好了。”

……

亡人營，小女孩同樣遞給沈重一張小紙條：“把這東西寄出去，說不定還能與某位大和尚結份善緣呢，這樣你很快就能回家了噢。”

……

五竹抱著昏迷的小女孩，回憶這過去的一幕一幕。

她不知道小女孩知不知道他知道，但是小女孩不問，他也就不說。

又一道身影飄然上山，苦荷的神色還是那么悲苦。

“她怎么了？”

“沒事，她昏過去了。”

苦荷踏上一步。

五竹將懷里的小女孩緊了緊：“成了大宗師，自信也回來了？”

苦荷看著五竹一身的傷痕：“總想試試。”

五竹搖頭：“小姐還是沒有猜到最后的結局，沒有猜到你的宗門師長，情愿放棄自己的生命，來成全世間第一個大宗師。”

“哪怕他們知道，你欺騙了他們。”

苦荷看著五竹，臉色愈加的悲苦：“用一個謊言來欺騙，必將用更多的謊言來彌補。除非，被欺騙的對象不存在了，當然也就用不著了。”

說完抬頭，認真地看著五竹：“或者現在需要掩蓋的，是真相。”

五竹還是搖頭，看著地上少年的尸體：“如果我說，這一切都是小姐的安排，你還想試嗎？”

“可她已經睡著了。”

“她天天都要睡，還睡得很好。”

苦荷想了想，決定進行最后一次試探：“那你覺得，她漂亮嗎？”

五竹不帶一絲猶豫，立刻，馬上，語氣里甚至帶著一絲誠摯和崇慕：“小姐當然是全世界最可愛最漂亮的小仙女啊！”

苦荷終于將腳步收了回去：“我以后，會阻止別人去神廟。”

“為別人，還是為自己？”

苦荷表情呆滯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背負著高尚者的理想與期望，從此卑鄙地活著，看來我需要一雙小仙女那樣純凈悲憫的目光，時時提醒自己做一個好人。”

五竹的回答很簡單而冰冷：“那就去找。”

苦荷嘆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五竹說道：“剛剛你聽見那些東西，不用想得太復雜。就是神廟想做一件簡單的事情，結果失敗了而已。”

苦荷沒有回頭：“什么事情？”

“打補丁。”

苦荷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搖搖頭，快步下山而去。

……

朝陽升了起來，又是一個新的黎明。

東邊，是一片大海。

霞光照在五竹和小女孩的身上，給他們披上了一層溫暖。

五竹抱著小女孩嬌弱的身軀，嘴角竟然掛起一絲促狹的微笑，和小女孩有些時候一模一樣。

“小姐，原來人類，也不是全都懂幽默。”

……

數月之后，一架木筏渡海而南，靠泊在東夷城下的海灘上。

“小竹竹，傳說這里是重華成為神王的地方。”

“我沒有看見神王，只看見一個流鼻涕的小破孩。”

“哈……還真是，他在樹下做什么呢？小朋友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扎螞蟻，我要練成絕世劍法。”

“嗯，那姐姐可以幫你噢。”

“真的？”

“就你這個樣子……四顧無門，率性自成……干脆姐姐傳你的劍法，就叫四顧劍吧。”

“那姐姐你給我多少錢？”

“哈？啥？現在我正式懷疑你是在裝傻。我只有十兩銀子，不過那是雪熊皮換的，聽說能值一百兩銀子的雪熊皮呢。”

“那這十兩銀子，其實是一百兩銀子變的……弟弟說東夷城沒有比我更傻的了，好了，現在好像有了。”

“這個……雖然現在越變越少，但是以后說不定會越變越多的啦！哎喲這銀子暫時還不能給你，姐姐還得賄賂城主上戶口呢……”

“城主就是我爹，姐姐你告訴我你們的名字，我讓弟弟給你們辦。”

“那可真是太好了，這位哥哥叫五竹，至于姐姐我嘛……”

“記得哦，我叫葉輕眉。姐姐我，叫葉輕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