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下來了？”

張媽看見在大理石樓梯上，扶著扶手，一步一步，像是艱難無比的蔣知遇，驚呼道，一邊小跑上樓梯扶她。

蔣知遇連忙搖搖頭，腦袋有些暈乎，本來就發著燒，還睡了一下午，剛剛醒，晃了兩下頭，更加難受。

“張媽，不用扶我，我還能走。”蔣知遇微笑著說道，瘦削的臉蛋紅撲撲的，但卻是一股病態。

張媽一格一格樓梯跟著她，在她旁邊，看著她在走，突地覺得心驚肉跳。

“小姐是不是餓了？飯快做好了。”張媽以為是她餓了，說道。

“你去忙你的吧，我沒什么事，就是不想一直躺在床上。”蔣知遇下了樓梯，走向大客廳的沙發，說道。

“那我去幫小姐倒杯水。”張媽點點頭，轉身進了廚房。

蔣知遇坐到沙發上，沙發冷冷的，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她的眼睛冒著水霧，朦朦朧朧的，看向窗外，外面的路燈已經亮了，天色也已經昏暗，似乎，昏黃的燈光中還夾雜著雪花，紛紛揚揚，看上去還不小的樣子。

張媽拿著水，走了過來，把水塞到蔣知遇手里，說道：“小姐，來，水，不是很燙，剛剛好。”

蔣知遇拿起來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眼睛看著窗外，好半晌，問道：“張媽，外面是下雪了嗎？現在幾點了？”

“是啊是啊，小姐，這可是今年以來最大的一場雪了，瑞雪兆豐年啊，是個好兆頭，小姐明年肯定一帆風順。”張媽笑著安慰道。“現在已經六點了，天都黑了，外面冷得很。”

現在已經年底了，兆豐年也輪不到她吧。

蔣知遇似乎在愣神，好久沒有說話，很久很久，才像是喃喃自語一樣，說道：“那……那……斯年怎么還沒回來？現在應該下班了。”

張媽一愣，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蔣小姐可憐得很，她家的先生，每天在外面干什么，誰不知道，但是這個小姐卻是時時念叨著他。

“小姐，那我讓管家打個電話問一下？”張媽實在為蔣知遇不平，想著打個電話讓她家先生知道家里還有人在等他。

“不……”蔣知遇立刻瞪著眼看張媽，一副很惶恐的樣子。

蔣知遇不是不知道陸斯年在外面怎么樣，但是……但是自己又算什么，又不是他的妻子，甚至都不可以光明正大去見他的父母。

“小姐說不要就不要。”張媽被她的樣子嚇得一愣，接著強笑道。

“嗯……呃，我……我還是打個電話問問他，冷不冷吧。”蔣知遇毫無血色的嘴唇動著，好半晌拼湊出這么一句話，說完，伸手從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機。

陸斯年的號碼，她很熟悉，很快就撥打過去了。

張媽在一邊站著，想著蔣知遇終于勇敢一次了。

電話通了。

“喂……斯年。”蔣知遇很急迫的樣子，忙音一停，她就叫道。

那邊傳來陸斯年溫柔的聲音，他的名字本就溫柔之至，但是性格卻是相反的，只不過對蔣知遇確實很溫柔，至少蔣知遇是這么覺得。

“知遇，打電話過來做什么？想我了？發燒好些了嗎？”陸斯年一連串的問候。

蔣知遇心里一暖，他還是關心自己的。

“嗯，想你了，現在有點晚了，你怎么還不回來？”蔣知遇點點頭，滿臉笑意地說道。

“這年底了嘛，很多事情呢，什么年會，年底總結什么的呢。”陸斯年含含糊糊解釋道。

“可是明天星期六，今晚星期五晚，怎么還要忙？”蔣知遇疑惑，從星期一去公司，到現在都沒回來一次。

“嗯，飯局，助理來找我了，掛了，在家要乖乖的。”陸斯年帶著哄騙的意味說道，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看看明天能不能騰出空回去一趟，好不好？”

“好，那我不打擾你了。”

“掛了。”

蔣知遇應了一聲，那邊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小姐？”

打完電話的蔣知遇愣愣的，手機還拿在耳旁，張媽出聲問道。

“斯年今晚不回來吃飯了，如果一些菜還沒做，那就別做了，我隨便吃一點就好。”蔣知遇有些沮喪，苦笑道。

“好。”張媽點點頭，趕忙進廚房把菜做好。

張媽手藝很好，蔣知遇是很喜歡的，第一次去陸家老宅見陸家夫婦時，還破天荒吃了兩碗飯，但是現在看著冒著熱氣，香噴噴的美食，她卻是沒有胃口，吃了小半碗米飯就說飽了，就上樓回臥室。

張媽看著這滿滿當當，好像沒動過的菜，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蔣知遇一回到臥室，就倒在床上，她發高燒，不能洗澡，就這樣一直躺到深夜，眸子死死盯著天花板，難受得發酸。

她知道他在哪，她還在猜測他懷里現在坐著幾個女人，那些女人會給他捏肩，倒酒，嗲嗲地說著讓他開心的話，那些女人光鮮亮麗，有身材有樣貌，哪里像自己？

陸斯年都說過，太瘦，硌得慌。

蔣知遇突然萌生一個念頭，她要去找他，如果不去找他，那要多久才能見他，她現在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他了。

這樣想著，她從溫暖的被窩里出來，簡簡單單地穿上暖和的衣服，躡手躡腳地出門，生怕驚動了張媽。

張媽是個好人，至少是個對她好的人，她也舍不得讓一個老人一直為她操心。

外面大雪紛紛揚揚，她沒有傘，就冒著雪走，干枯的棕色頭發上落滿了雪。

走出別墅區，她在風中哆哆嗦嗦好久，才看到了一輛車，連忙攔下來，坐了上去。

“師傅，去魅夜，夜里冷，多少錢，你盡管開。”蔣知遇一上車，對著前面地司機說道。

司機也知道這里頭住的都是大戶人家，也不敢含糊，聽了蔣知遇的話，就趕緊發動車輛。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也正是紈绔子弟，富家大少出來耍的時間，風雪聲里夾雜著跑車疾馳而過的聲音。

蔣知遇愣愣地看著窗外，心情復雜，以前蔣家大小姐也是這樣張狂的。

只不過生活賞了個教訓。

黎城黎城，黎明之城，但是，在黑夜之時，這座城市也有別樣的魅力。

燈紅酒綠，紙迷金醉，她對這一些已經失了興趣，她已經褪去一切光芒，但是陸斯年光芒依舊，甚至一年更比一年盛，怎么甘心在家里陪她這個快死的人呢？

去魅夜的路上，蔣知遇想了很多，那些事情是怎么一件一件發生的？厄運是怎么一點一點降臨的？她的生氣是怎么被一點一點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