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屋子里的所有擺設和構造她都熟悉不過，她來到了季北里的房間。

一個影子坐在沙發(fā)的扶手上，就像她第一次見到季北里的感覺，壓抑、昏暗、寒冷、毫無生氣，甚至比那次更添了幾分悲傷。

她的腳步慢慢地慢慢地，走過去，把他抱在懷里。

手指撫摸他的頭發(fā)，他的額頭，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下巴，她很明顯地感受到北里下巴上的小胡茬扎在皮膚上有刺痛感。

是她的錯，她不應該動手打他。

“北里，對不起……對不起……”

懷里的那個人依舊冰冷，一動不動。

她摟得更緊了，感覺就像是摟住了一個沒有靈魂的陶瓷娃娃，冰冷僵硬，硌得她生疼。

這個擁抱好像持續(xù)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她把房間里的燈給他打開，下樓去熬粥了。牧歌說他這些天都沒怎么吃東西，天天就這么傻坐著，發(fā)呆。

“北里，喝粥吧，我喂你。”

粥送到嘴邊，季北里就是不張嘴。

“你倒是喝呀，你這樣下去怎么得了？本來你就有胃炎。”

還是不喝，季北里就是犟，認死理。

“不喝是吧，不喝我走了，以后再也不見你了！”

季北里的眼睛里終于有淚滑落。

他接過粥碗，三兩口喝完了。

這樣子的季北里讓她手足無措，用紙巾輕輕擦掉他的淚和他嘴角殘留的米粥。

“你下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吧？”他應該是幾天沒有洗澡換衣服了，頭發(fā)也亂糟糟的，胡子也沒刮。

見他沒反應，秋月白直接拉他下樓了。

自理能力這么差的人，他就不應該一個人生活。不過如果可以選擇，沒有人會選擇一個人生活吧？說到底，她和季北里都是被遺忘在這世界的孤兒。

已經(jīng)很晚了，她該回學校了，她幫季北里掖好被子，說：“北里，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來看你好嗎？”

“不要走。”季北里抓住她的手：“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別丟下我。”

一聲一聲，是在哀求。

他明明也是陽光少年，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的心像是被人揪住，疼得喘不過氣來。

她揉了揉發(fā)紅的眼睛，回應他一個微笑。

好。

寧小遠打了電話過來。

“小白，季北里他還好吧？”

“嗯，剛剛喝了粥現(xiàn)在睡了。”

“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接你吧？”

“小遠，我今天不回去了，他這邊情緒不太穩(wěn)定，我有點擔心。”

“那好，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告訴我，我去接你。”

幸虧寧小遠大度又寬容，哎，不像季北里動不動就干些讓人操心的事。

“你能不能再抱我一會兒？”

“你為什么不要我了？”

“為什么選擇他不選擇我？”

“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改好不好。你不要拋棄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只有你了，小月亮，我只有你。為什么你也討厭我？”

聽著季北里斷斷續(xù)續(xù)的呢喃，越來越覺得好像她是一個拋夫棄子的十惡不赦的壞蛋。

“北里，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跟寧小遠在一起。”

“寧小遠他對我很好。”

“我呢？我對你不好嗎？”

“這不一樣。”

不一樣的意思是她喜歡寧小遠，不喜歡他吧。

“好啦，北里，我跟你保證不管將來我跟誰在一起，都不會影響我們的關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因為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不能逾矩，也不能親吻她。

他不想做她最好的朋友。他要她只能屬于他一個人，他一份完完整整的愛。

良久，他問：“你愛他嗎？”

“愛。”

很明顯感覺到懷里的人變得僵硬了。

雖然她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愛上寧小遠，至少對他是有好感的。況且奶奶希望她跟小遠在一起。

她也必須這么說，徹底打消季北里的念頭，讓他接受這個現(xiàn)實。

很多深淵，別人是輔助不了的，只能自己慢慢爬出來。

季北里應該獨自去面對一次這世界，才會徹底打敗孤獨。

季北里緊緊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如果她最終還是要離開他，那就讓此刻的溫暖刻在他的生命里吧。

她再醒來時天已經(jīng)亮了，她依然維持著睡前的姿勢，一條手臂還壓在季北里的頸子下面，已經(jīng)麻木了。

他睡著了比醒著更好看，如果不是眉頭緊鎖的話。

她伸出手去撫平他的眉頭，撫摸他的面頰，他的鼻翼和嘴唇。季北里的唇色很淡，嘴唇很薄，跟梅女士很像。

都說長著這樣薄唇的人是生性涼薄的。

也許這也是奶奶不看好季北里的原因吧。

她從沒有這么仔細地觀察過季北里，此時的他安靜得像一個嬰兒，鼻息很淺很淺，睫毛偶爾跳動。

在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一個吻已經(jīng)落在那片薄唇上。

“你在干什么？”

她驚慌失措，想要逃走已不可能，她的手臂還被壓著。

“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你這樣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邊說愛著寧小遠，一邊又來吻別的男人？”

季北里不是生氣她的三心二意，他只是想知道為什么這個女人三番兩次主動吻他，難道這樣的吻也不能說明什么嗎？

“我先回學校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她抽出手臂，下床準備走。

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困住，季北里把下巴撐在她的肩上，吐出的氣息讓她脖子發(fā)癢：“你心里有我對不對？”

“北里......”

“我想聽你親口說，你說你心里有我。”

他沒有等到答案。

“你說話啊，你連編一個謊話騙我都不愿意嗎？”

“北里，我......”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你走吧。”

“那我過兩天再來看你，有事給我打電話。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不用了，不用再來了，我會照顧好自己。”

她回到學校后也大病了一場，頭疼發(fā)燒，在床上躺了一周才消停。這期間也沒有見到寧小遠。

谷雨回來的時候給了她一個愛的抱抱，心疼她這個獨自在寢室躺了一周的病號，還給她帶了家里的特產(chǎn)。

“那你整個國慶節(jié)都沒有見到寧小遠嗎？”

“也不是啦，前兩天是跟他在一起上自習來著。”

“然后你就去找季北里了？然后回來就病了？對了季北里他怎么樣了？”

“不知道，應該沒事了吧。”

“那你生病了寧小遠也不來關心一下？”

“他不知道，我沒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