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拿來了指甲剪，握著奶奶的手一根一根認真地剪起來。

秋風華望著眼前這個已經長大的女孩兒，內心酸楚。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走了之后留她一個人在世間該怎么生活呢，要是有個人能照顧她，她也能放心些。

“小白，你覺得寧小遠這孩子怎么樣？”如果說找孫女婿，寧小遠是秋風華心里的不二人選。

“小遠很好啊，從小就很照顧我們。”秋月白沒有細想就回答了，低頭繼續剪著。

“我是說你喜歡跟他相處嗎？”

“奶奶，當然喜歡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不過說起朝夕相處，這一年都是跟季北里在一起。”

“你喜歡上北里這孩子了？”

秋風華雖說是在找她確認，心里卻早有答案，秋月白的脖子上還戴著那條月亮貓的項鏈，她那天親眼看見季北里買回來的。少女時代她也有過，誰能不知少女心事呢。

“沒有，我只把他當弟弟。”

秋月白覺得奶奶問的問題好奇怪，他也只能如實回答。

“那就好，奶奶不希望你跟他在一起。”

秋風華知道季北里是一個特殊的孩子，雖然他是個好孩子，看得出對秋月白也很用心，但是她不愿意自己的孫女去承受一些不必要的痛苦。她只希望自己的孫女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而這些目前來看只有寧小遠能給她。

“為什么呀奶奶，您是不是對北里有什么偏見？”之前季北里來的時候奶奶明明很喜歡他，為什么奶奶突然說這樣的話。

“小白，奶奶只希望你能一生幸福。”秋風華用另一只手輕輕拍她的手背。

“奶奶，有您在我真的很幸福。”

秋月白俯身摟住奶奶的肩膀，頭和奶奶的頭靠在一起。

秋風華有訂閱報紙的習慣，這天早上她正在看報，突然被一則新聞吸引，看得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奶奶，你怎么了？”秋月白第一次見到奶奶如此失態的樣子。

秋風華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指著報紙上的大幅照片，久久說不出話來。

“是季北里的爺爺。”她在季北里家見過他和爺爺的照片。

這時奶奶更是哭天搶地，驚慌失措，連生病都要梳妝的她現在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了。

秋月白也是在奶奶手里的報紙的時候才知道季氏集團發生了什么。

季氏集團的財務總監挪用公款高達1.5億元，被曝光后因不想遭受牢獄之災，選擇從家里的天臺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位財務總監正是季北里奶奶的娘家侄子，算起來是他的叔父。當年季老爺子和太太的公司發展起來后，這位剛剛大學畢業的侄子就來他們手底下工作，后來季太太去世，就跟著季老爺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也算是季氏集團的得力干將了。

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

季北里的爺爺去世前找了職業經理人代替打理季氏集團的一切事務，直到季北里大學畢業。季北里對集團的事從來都不上心，他跟這位叔父也不往來，不知道現在集團出了這樣的事會不會影響到他。

秋月白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很快接通。

“季北里你還好吧？”

“怎么突然來關心我？”秋月白還是從他家搬出去了，這下他徹底沒有理由去留住她了，一想到這里他就生氣。

“我是說季氏集團和你叔父的事。”聽起來季北里的狀態還不錯，應該沒有影響到他。

“關我什么事？公司的事情又不需要我管。”季北里的語氣依然冷漠，好像跟他毫無關系似的。

秋月白在書上看到過抑郁癥的表現之一就是這樣，好像一個人活在另外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外界的人也無法靠近他。她覺得季北里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子。

她又隨便聊了幾句，囑咐他要按時吃飯睡覺就掛掉了電話。

回頭看到奶奶還在低聲啜泣，她實在費解，今天這個小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啦？

她問了秋風華幾次，依然沒有得到回答，秋風華只是對著窗戶默默流淚，手里一直緊緊拽著那份報紙。

盡管有秋月白的陪伴看護，盛夏的陽光明媚燦爛，秋風華的身體卻是每況愈下。

不到半個月的光景，秋風華就瘦得皮包骨了，秋天還沒到，她就像要枯萎凋敗了一般。

這一天，秋風華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要到來，她把秋月白叫到跟前。

“白，去把寧小遠叫來。”秋風華說話呼吸都很困難，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

“奶奶，叫他來做什么？”秋月白很緊張，她也預感到奶奶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但是她不明白，醫生明明說奶奶的病并不要命，只需要好好調養，時刻關注，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為什么偏偏？

“快去！”秋風華費力地伸出手推搡了她一把。

“好，我這就給他打電話。”秋月白掏出手機的時候手都在顫抖。

此時正值暑假，寧小遠還來看過奶奶一次，那時候奶奶還是紅光滿面的。這次他收到秋月白的電話，聽到她說話帶著哭腔，預感到情況不妙，于是慌慌張張騎了自行車過來。

“奶奶，寧小遠來了。”秋月白雙手握住奶奶的手。

秋風華連睜眼都很費勁。

“小遠，奶奶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奶奶您說。”寧小遠看到素日里和藹可親的奶奶成了這副模樣，也心疼得落淚。

“幫我好好照顧小白，她是個苦命的孩子......只有你能給她幸福。”奶奶斷斷續續地說：“答應奶奶。”

“奶奶我答應您，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保護她。您放心奶奶。”寧小遠握住奶奶的另一只手。

秋風華將寧小遠和秋月白的手拉到中間，疊放到一起，又把目光緩緩轉動到秋月白這邊，“小白，跟寧小遠在一起，不要......跟季......北里......在一起。他給......不了你幸......福的......”

“奶奶！”秋月白握著的手溫度還在，卻已經軟塌了下去。她伏在奶奶身上，抱緊那個瘦小得可憐的身體，感受著奶奶身上最后的溫度和氣息，泣不成聲。

寧小遠坐在一旁，輕拍著她的背，他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就靜靜的陪在她身邊就好。

奶奶的后事是寧小遠和他的家人幫忙料理的，葬禮那天來了很多奶奶曾經的學生，他們都安慰她說秋老師已經到這個年紀了，算是壽終正寢，不要太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