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這哭呢?謝柔呢?”莫廷與許晚生剛邁進醫院大門便看見了靠在醫院柱子上哭的梨花帶雨，眼角處有血溢出，頭發亂糟糟的麗莎。

麗莎看到莫廷與許晚生時哭聲更大了。

“出什么事了，謝柔呢?”莫廷不耐煩的吼道。

麗莎被莫廷的話嚇得停止了哭泣，她擦了擦眼淚，深吸一口氣哽咽著說，“在二樓，你去看看吧。”

莫廷從麗莎狼狽的模樣中便猜到她被謝柔的親人打了，一想到這里，他的心隱隱作痛，這么多年小三的名聲已經讓她無地自容，而如今再次受到羞辱，簡直是要了她的命。莫廷來不及安慰麗莎，與許晚生急匆匆直奔二樓。

“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人家在享受子孫滿堂，我卻要忍受外孫女和女兒的離開……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啊……菩薩啊，求求你，讓我女兒回來吧，我的命你拿走……不要帶走她啊……”一位衣著華麗，依稀白發中摻雜著若干根黑發的老太太被人架著放聲哭嚎。

莫廷剛邁進二樓長長的走廊時便從這傷心欲絕的哭聲中猜到了謝柔已經死了的事實。

雖然從麗莎的哭泣中莫廷已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但當事實擺在眼前時他卻膽怯了。他全身無力，大腿像橡皮泥一樣軟綿綿的，淚卻一滴都流不出來。

許晚生看到大步向前的莫廷突然停下了腳步，身體慢慢像左傾斜，就在莫廷即將倒下的電光石火間，許晚生用自己瘦弱的手臂把莫廷扶了起來，他架著莫廷的胳膊，腳步闌珊的朝著那位婦人的方向走去。

“柔柔啊，我的女兒，你怎么這么想不開啊……女兒啊，你走了，我怎么辦啊……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啊……”這位老婦人嗓音沙啞的哭喊著，淚水擱淺在深深的魚尾紋中，在醫院燈光的照射下散發五彩光芒。

老婦人用手背擦著淚滴抬起頭來，猛然發現正向她走來被許晚生攙扶的莫廷，剎那，她像瘋子一樣變得力大無窮，掙脫了護士的雙手朝莫廷奔來。她用力捶打莫廷的胸膛，邊打邊哭喊著：“還我女兒，都是你害的……你害死了靜茹，現在又害死了我的女兒……都是你……都是你……”

周圍的護士、醫生聞聲而來，將騎在莫廷身上，正用力狂扇莫廷嘴巴的老婦人拉開。“放開我，我要為我女兒報仇……都是他害死了我的女兒……”

躺在地上滿臉是血，頭發亂糟糟的莫廷如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嚇得女護士不敢靠近。“咳咳……”莫廷突然咳嗦了幾下，女護士和被推到一邊的許晚生才敢上前把莫廷扶起來。

“我女兒命苦啊，怎么就看上你這個鳳凰男，如果不是你，我女兒、外孫女就不會死……都是你害死他們母女的……”老婦人癱坐在地上，手指著莫廷，眼里射出仇恨的目光。

看熱鬧的人看到莫廷一滴眼淚都沒流搖頭竊竊私語道：“這男的真沒良心，怎么說也是自己前妻，死了一滴淚都沒流……真替那女人不值啊!”

“聽說這女的是跳樓自殺……”

“是嗎，那太傻了……”

“聽說這男的之前是這個醫院的大夫，被他的岳母告發出軌，被醫院開除了……”

“都散了散了，趕緊回病房，這是醫院，不是八卦會所!”一位身穿白色大褂，身材高挑的中年醫生從三樓而下喊道：“都看什么看，散了散了……”

護士和醫生們看到馬院長大步走來，慌慌張張地收拾好東西，跑到自己的崗位上去。馬院長安慰了下情緒激動的老婦人，然后讓許晚生把神情呆若，滿臉是血的莫廷扶到自己的辦公室。

馬強看到昔日的好友淪落到這個地步不禁感慨萬千，他望著莫廷與許晚生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二樓走廊上時心想，“如果當年你說出真相，事情會不會沒有這么糟糕了?”

許晚生看著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眼神空洞的莫廷心疼不已，雖然他曾經恨他背叛了謝柔，但不管怎么說他依然是他的舅舅，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一想到這里，對莫廷再也恨不起來了。

許晚生給莫廷倒了杯水，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間辦公室，第一次還是在他十歲的時候跟莫廷一起來的，那時莫廷還是這間醫院的大夫，而馬強當時還不是院長，只是外科一名頗有名氣的大夫而已，其名氣在莫廷之下，如果沒有那件事，說不定現在的院長就是莫廷了。

“晚生，你都長這么高了，好多年沒有看到你了，差點沒認出來。”馬強推門看到雙臂抱肩斜靠在白墻上的許晚生說道：“帥小伙一個啊!”

“馬叔，我舅媽……”許晚生瞥了一眼雙手拿杯，低著頭沉默不語的莫廷，硬生生的將喉嚨里的話憋了回去。

“晚生，你先出去玩會，我有話對你舅說。”

許晚生點點頭，轉身，帶上門離開。

馬強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掏出一張潔白的醫用濕巾，他走到莫廷的面前，蹲下來，用手輕輕撥弄莫廷凌亂的短發，然后用濕巾小心翼翼擦拭莫廷臉上正在緩緩流出的血和已經風干的血跡。片刻后，潔白的濕巾猶如鮮紅的蓋頭，紅紅的，濕濕的。

一陣沉默之后，莫廷終于抬起頭來，對馬強說：“謝柔真的死了?”

“死了，從19樓跳下來的，當時就沒氣了……”

莫廷將紙杯里的水一飲而盡，用盡全力把紙杯攥進掌心里，厚實的紙杯頃刻間變得猙獰不堪。“是我害死了她，都是我……”

“莫廷你不要這樣，謝柔的死跟你沒有關系，你明知道她在你們婚前就有抑郁癥……”馬強看著仰頭望著天花板的莫廷繼續說：“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與她離婚，都怪我……哎!我當初明明知道麗莎對你有意思，還讓她替我給你送生日禮物……糊涂啊，糊涂啊……”

“老馬，這不關你的事。”

“這些年我一直覺得愧對你，你當時為什么不將真相說出來?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岳母告你出軌?如果我當時知道這件事，無論當時我在加拿大還是日本都會飛回來向你岳母解釋的……”馬強用力捶打自己的大腿，搖頭嘆息。“都是我糊涂啊，讓你背上出軌的名聲還丟了工作……都是我的錯啊!”

“你知道的，即使沒有麗莎，也還會有王莎、趙莎……當時謝柔的妄想癥相當嚴重了，無論我出軌還是沒出軌，結果都是一樣的。”

莫廷苦笑兩下，把攥在手心里已經變形的紙杯扔進沙發旁的垃圾桶里。“我岳母一直覺得我跟謝柔結婚是為了他們家的家產……我沒有告訴你，是怕你多想……”

“那你也不應該跟麗莎合伙瞞我啊!如果不是其他同事告訴我，我還真以為你跳槽了呢?”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提了。老馬，我想請你幫個忙，我想看謝柔最后一眼。”莫廷用懇求的口吻注視著馬強說。

“不是我不幫你……你還是別去看了，頭都……血肉模糊不成人樣了，哎……”馬強愛莫能助的搖頭嘆氣道：“謝柔的尸體在我進屋之前已經被你岳母找人拉走了，估計這幾天就要下葬了……”

莫廷沒有在問下去，他了解謝母的性子，在她心中是他害死了她的女兒，她怎么可能讓她的仇人看她寶貝女兒最后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