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佩拉的名字，彌迦忍不住要上前。

“不過就在今夜，這里剛剛發生過一件事，我們去你母親的寢居里說。”

一聽到要去母親曾經作為寢居的地方，彌迦忍不住跟著克倫威爾，往東邊的房間而去。

推開一扇輕巧的門，彌迦見到的是一間整齊且陳設簡單的房間。擺設雖然不多但卻精致地融入周圍裝飾，整個房間顏色淡雅清新，原來這就是母親曾經夜夜安眠的地方。

“坐下吧。”克倫威爾示意彌迦坐到自己的身邊，似乎從彌迦出生起，他就沒有這樣同兒子近距離接觸過。不光對彌迦如此，克倫威爾猛然發現，他的三個孩子都沒有跟自己有過親近的時光。

彌迦面無表情，毫不猶豫地坐下來。“二十多年來，你從來沒有主動召喚過我，現在可以告訴我，這個時候叫我過來的原因了嗎？”

克倫威爾眼皮一跳，沒想到彌迦見到自己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的。

“我聽說，你曾經教過佩拉格斗？她學得怎么樣？”

彌迦歪頭看著克倫威爾，表情怪異。“你叫我過來應該不是為了聊這些吧？”

“多虧你有教她，這救了她的命。”

“什么意思？”彌迦立即驚覺起來。

“尤妮斯在今晚早些時候派人來這院中暗殺佩拉，好在大約是學過格斗，讓佩拉支撐了一段時間，刺客沒有得逞，只是曾經服侍過你母親的仆人卻因此喪命。”克倫威爾語氣里有慶幸也有遺憾。

“佩拉沒事吧？”彌迦差點彈起來。

“受了點皮肉傷，沒有大礙。”

“我去看看他。”說著，彌迦就要起身。

克倫威爾拉住他的手，“讓她休息會兒。”

聽到克倫威爾這么說，彌迦才重又坐下。

“你叫我過來，該不會只是想告訴我這個消息。尤妮斯是你的王后，縱容手下暗殺無辜者，應該怎么做你比誰都清楚。”彌迦冷冷望著克倫威爾。

“刺客已經自焚，無法證明和尤妮斯的關系。這些拋開不提，我想知道，佩拉既然是你的妹妹，她有沒有提過昂克在哪里？”

克倫威爾也拿不準彌迦知不知道佩拉的身份，不過包括佩拉和卡薩爾在內，肯定有什么信息瞞著他，克倫威爾這是用手頭唯一的關鍵信息，詐彌迦一把。

彌迦聽克倫威爾這么一問，結合此前凱婭的信，心道佩拉的身世果然被父親挖了出來，因此也不再遮掩。

“正是因為找不到昂克在哪里，她才去尋的卡薩爾，希望從他那里得到回家的線索。”

克倫威爾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顫抖，彌迦也知道佩拉的身世！

“愛莎……你的母親，就住在昂克吧。”克倫威爾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

“是，不過……她在佩拉一歲的時候就已經病逝。就算你找到昂克，也見不到她了。”

彌迦的話如同一道閃電，將克倫威爾劈得天旋地轉。愛莎貝爾已經……已經不在了嗎？雖然不是沒有設想過這種情況，但接受真相又是另外一件事。克倫威爾心中始終還存著點微弱的期望，期待有一天能夠與愛莎貝爾重逢，問一問她當初離開的緣由，問一問她這些年過得怎么樣，可是現在再也沒有機會了。

克倫威爾嘴唇緊閉，說不出話來，心跳快得幾乎要停止。愛莎貝爾已經去世十幾年？自己這些年等待的，只是一個她再也不會回來的消息。

見克倫威爾臉色煞白，彌迦微微覺得是不是有哪里不妥，直到克倫威爾搖搖晃晃倒下，彌迦才反應過來，在著地前的一剎那扶住了因為受刺激而幾近失去意識的父親。

克倫威爾躺在彌迦懷里，身體僵直，彌迦知道他是因為母親過世的消息過于難過，所以只是將他勉強扶正，并沒有多說什么。

克倫威爾屢次想開口說些什么，終究是什么話都沒有說出口，只是迷茫地環顧四周，腦中回想著愛莎貝爾的音容笑貌，心想此生除了死亡，再沒有機會重聚，不禁暈倒過去。

彌迦沒有想到，克倫威爾會因為母親去世的消息而傷心至暈厥，一時間手忙腳亂，趕緊將父親背到床榻上放平。

剛被放平，克倫威爾悠悠睜開眼來，喉嚨沙啞地問到：“她在世之前，過得好嗎？”仿佛缺水一般。沒有問離開的理由，克倫威爾首先想知道的是，愛莎貝爾離開后的日子，過得好不好。

彌迦愣了愣，低眉道：“聽佩拉說，她的父親對妻子和兒女都很好。”

“哦……這樣啊……原來有兒有女，跟我一樣，那個男人也愛她，這就很好，是啊，誰會不愛她呢……”克倫威爾茫然地望著頭頂的空氣，仿佛那里有什么。

彌迦第一次發現，父親看起來這么蒼老，他不過才四十多歲，此刻卻像極了歷經風霜的老人。

“要不要叫御醫過來？”

克倫威爾擺擺手，他知道，這是長期的疑惑被解答出來后的虛脫和失落。從此以后，只能在懷念里同愛莎貝爾執手，一想到這一點，力量便從身體上抽離。

彌迦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能垂立在克倫威爾身邊，這或許是他離父親最近的一次。

“跟外面的人吩咐下去，今日早會就取消了罷。然后幫我叫卡薩爾過來，要是佩拉醒了，就一起，我有話對你們三個說。”

彌迦點點頭，面無表情地走出愛莎貝爾的寢居。

呼吸到房間外新鮮空氣的一剎那，彌迦覺得自己清醒了過來。二十多年情感的空白無法彌補，對母親，對父親，他始終無法做到沒有埋怨。哪怕此刻克倫威爾心碎欲絕，對彌迦而言，也不過是遙遠而不相干的感情。

將克倫威爾吩咐的事情一一辦妥，彌迦回到愛莎貝爾的小院，來到佩拉休息的會客間。

地上的血跡已經干透，空氣中的血腥味尚未散去。此刻的佩拉正在熟睡，臉上掛著痛苦難耐的表情，想來是在做著什么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