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我沒事了，不用讓外人看笑話。”尤妮斯虛弱地說到。

“讓國丈找個可信的人看看吧。”

“對父親而言，我也一樣是外人。沒人聽我的，沒人替我想一想。”尤妮斯對阿奺的建議嗤之以鼻。

阿奺深情注視著尤妮斯，雖然此刻這位心碎的女兒、妻子、以及母親的眼神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阿奺會為主人做任何事情。”

“是嘛？”尤妮斯用審視的目光望著阿奺，連親人都對自己抱有敵意，她不知道還能信任誰，或者說，誰還會真的為自己著想。

“只要是主人想達成的，只要阿奺能辦到。那件事……要是阿奺失敗了，主人只說不知道。”阿奺的眼神出奇冷靜。

“什么意思，你要親自去辦？你是我的人，說不知道，誰信？”尤妮斯慘笑著搖了搖頭。只要是克倫威爾想保的人，她動都沒法動嗎？

“主人記著這事就行，現在早些休息吧。”阿奺扶尤妮斯在床榻上休息，小心地為她整理好褪下的外套。

待尤妮斯睡著，阿奺看著眼前這張因為不甘與痛苦而不得安眠的臉，嘴角輕輕抽了抽，起身離開。

時值太陽西沉，卡薩爾如往常一般陪伴佩拉半日，此刻正準備起身離開。

書房的克倫威爾和宅院的瓦爾克都在思考著同一個問題——昂克在什么地方？與這個地名相似發音的地方不少，可一個個找過去，什么時候才能找到？最終還是要從那個長得像愛莎貝爾的少女身上找答案。

“吾王，王子和公主想見您。”正在出神的克倫威爾被門外內侍的聲音拉回心神。

這兩個孩子一般圍著他們的母親轉，很少主動來找自己。克倫威爾作為父親，很少陪伴兒子和女兒，等到賽爾特和艾爾瑪長大，父子父女之間更是無話可說。克倫威爾好奇今晚這兩個年輕人怎么忽然雙雙造訪。

“進來。”克倫威爾放下手中的羊皮卷軸。

賽爾特和艾爾瑪一前一后進入，在父親面前行了個禮。

“找我有事？”克倫威爾如例行公事一般開啟話頭，并沒有一般父親的噓寒問暖。

賽爾特眉頭微微一緊，父親依然是這樣，沒有親人之間的對話，孩子對他而言仿佛與普通的臣下沒有區別。艾爾瑪忍不住縮了縮，父親的威儀與壓迫感總讓她感到無法適應。

“兒子聽說，里塞王城準備和奧卡聯姻。”

作為奧卡正統的王子，王位的繼承人，賽爾特卻至今沒有得到上早會的允許。這不僅讓瓦爾克耿耿于懷，也讓尤妮斯心寒。至于賽爾特自己，他大約明白這是父親微妙的處理辦法，父親并不信任他。

“誰告訴你的？”克倫威爾沒有回答賽爾特的問題，而是直接發起一個新的話題。誰背著他在給王子互通消息？

“早會結束后，兒子無意中聽到討論。”克倫威爾當然不會將告知他消息的人說出來。

“你覺得這次聯姻怎么樣？”克倫威爾明知聯姻是整個奧卡共同的期待。

“取決于里塞是誰過來聯姻。”賽爾特身姿挺拔，毫不猶豫地回答到。

“怎么說？”

“假如是讓里塞的公主嫁過來，很好；若讓妹妹嫁過去，不好。”

“哦？為什么這么說？”克倫威爾看著賽爾特的眼神中沒有情緒波動，仿佛一根會開口的木頭。

“接收鄰國公主嫁過來的一方，在撕毀結盟時顧忌會少很多。”雖然這是普遍的現實，但賽爾特還是準備將它赤裸裸地說出來。父親肯定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結盟的象征意義大于風險，只要嫁的是里塞實際上的繼承人，風險便小得多。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兒子希望能娶里塞的公主。”賽爾特眼中沒有回避或怯懦。

克倫威爾仰頭哈哈大笑，不管這個想法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也算兩全了，難為賽爾特想到這么個辦法。

“里塞已經讓二王子馬修斯在來的路上，你有替奧卡著想的心意是不錯，不過對方既然先發，而且派的是準繼承人，意圖很明顯，就是想讓奧卡的公主做里塞的女王，我們再提要娶里塞公主，顯得防御過度，聯姻的事或難以辦成。”

“請父親為艾爾瑪的幸福想一想，試著與里塞國王溝通下，兒子相信，只要是真心結盟，一定不會介意是嫁或者娶。艾爾瑪心中另有所屬，如能追逐到屬于自己的感情，豈不圓了父親當年的遺憾？”

克倫威爾眼皮顫了顫，賽爾特竟然當著自己的面提起遺憾？

“你既然知道我有遺憾，就不該為艾爾瑪做這種無謂的努力。我已經問過卡薩爾，他心有所屬，只是那個人并不是艾爾瑪。不像你們外公，我不會把自己女兒交到一個不愛她的人手中；也不會像你們的母親，明知道對方心不在自己孩子身上，還要勉強。就是因為有遺憾，才會尊重感情，尊重卡薩爾的想法。”克倫威爾語氣出奇冰冷，這是他第一次當面與孩子聊起自己的婚姻，以及兩大家族之間的糾葛。

艾爾瑪聽到父親這樣一說，臉漲得通紅。原來卡薩爾知道自己單相思，而且明確向父母親拒絕了自己。她真是傻，而且顯得無賴，怎么這個節骨眼上還來找父親糾纏這種事？母親就是因為明知這件事不可為，才會說那么些狠話的吧？

賽爾特被克倫威爾這一番話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以王城之利益，以父親之遺憾，都未能改變父親的想法，只能證明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幾乎不可能成功。

父親被權勢所迫才娶的母親，他是不是恨母親，所以也連帶著恨兩個由母親誕下的孩子？所以拒絕做出和外公一樣的決定，一點偏袒的私心都不肯給？

“還有什么要說的嗎？”克倫威爾望著眼前表情各異的兩個孩子，覺得話題可以到此為止。

“沒有了……”艾爾瑪眼眶泛紅，低頭拉著賽爾特往外走，連告退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