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還能讓我看到你曾經的微笑,我愿化作青鳥,日復一日地投下五彩繽紛的石子。即使我知道永遠也沒有圓滿的那一天,我也仍然至死不渝。
(一)
頭頂上的天空突然像是碎掉了一塊,鎖定覆蓋的區域陰沉沉地壓下來。從遠處傳來一聲飛鳥倉皇的鳴叫,如同宣告了一個結幕,眼前的世界不再分明,之前銳利而獨立的個體潑墨般地洇濕成了一片。
席卷過來浩大而深邃的聲勢,在視界上拉扯出黑壓壓的平行線。然后,在約定俗成的時間里與大地猛烈地撞擊。耳膜上洶涌進一片受不了的碎骨聲。
云云低著頭站在雨中,淋濕的發絲黏貼著她蒼白的面容。像是失去了知覺,也像是迷途的孩童的泣不成聲。
前方的雨幕氤氳朦朧,枯黃的樟葉飄蕩而下遮遮掩掩,一條模糊的身影忽隱忽現……
“是你?我不想看到你!”云云看到是我,一開始有些驚訝,接著厭惡地迅速蹲下身來,將臉埋在膝蓋間,裙底是不經意間的一抹粉色。使我的視線左右閃爍不定……
“勸你還是起來比較好……作為家人,我只是來送傘接你回家?!?
前幾日,我被母親強烈地苛責了——說我什么放晚學后不顧妹妹就跑回家,丟下女孩子獨自一個人在路上太危險了什么的……我就想試問,我們都多大的人了?
追根究底,還不是因為我這個妹妹跟我一樣也是個病貓?她倒還好意思說我。
“變態!”此刻的她還沒頭沒腦地來了這么一句。
“哈啊?哪里變態了!”我說。
“偷……偷窺女孩子家的裙底!”她姿勢不變地雙手從身后兜起下面的裙擺。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我剛說完,似乎就感覺到云云的身上散發出黑暗的氣焰,我連忙補救說,“好……好啦!我承認確實在不小心中看到了。因為是家人所以沒關系,對吧?”
“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變態……大變態!”
我可沒心思跟她斗嘴,嘆了口氣走過去,將她遮在傘下。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被她身體一扭掙脫掉了。我再次捉住,然后手腕處被她狠狠地咬了下去。一陣劇痛像針一樣順著手臂鉆入心臟,血液從她嘴角汩汩流下。
“快松開啦,都流血了!”
但不一會兒,云云像是滿足了似地松開了嘴巴,又舔了舔嘴角,一副妖魅的樣子。
“你是吸血鬼嗎?!”我很生氣。
“是啊,就專門吸你的血!”
聽著她的語氣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喉嚨里卡著一根刺,當喉結硬生生地向上移動的時候,舌根的神經緊緊收縮直至胃部,然后那種難受充滿整個胸腔。就是這樣的感覺。
接著,令我感到吃驚的是,被云云咬破的地方在肉眼可見地逐漸消失,若不是仍殘留著的血污,還以為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就像剛剛那個傷口一樣,把我也從你的記憶中抹去不就好了嗎?”云云的表情就像是看著一只可憐蟲一樣。
“為什么要這樣說?”那個表情是什么意思?
“至少……你自己也就不會那么痛苦。”
我看起來是那種很痛苦的樣子嗎?我捂住心口,低頭側耳,傾聽內心深處的聲音。
內心似乎什么都沒有,更談不上什么悲喜,只是一片空洞的黑暗。
“你在往哪兒看??!”云云的怒吼聲,將我從黑暗中驚醒過來。
這時我才意識到,闖入自己視線的是浸濕成半透明的白色襯衫,以及從里面隱透而出的吊帶蕾絲……
“我沒那個意思啦!”我甩頭趕走腦內的妄想。
“變態!”云云迅速環抱住胸前。
“今天你要說我多少次變態你才滿意???”真是的,受不了了,完全就不聽我的解釋。
我只是想聽聽自己內心是不是如她所言,是不是真的在痛苦地悲鳴。不成想……我真的是無意中看到的。
我將出門時套在身上的外套披在云云的身上,接著就是彼此各懷心事地沉默。
然而,這個季節雨水所覆蓋過的嫩芽,無論如何都會滋長。
“明羽……我們要不要……”云云打破沉默,欲言又止地振顫。
我想我是偏心的吧,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雨,從來沒有像對雪那樣對它一往情深。所以,總覺得它是那么的突如其來。
“明羽,我們要不要……試著交往呢?”云云的話,看起來像是個惡作劇。
“?。俊本退憧床灰?,也可以猜得到我此刻一臉傻樣。
“交往啊,我們。這么害羞的話你想要作為女孩子的我說幾遍?。俊?
“這已經不是害羞的問題……”
“他們又沒有結婚?!?
“是打算要結婚的吧?”
“你對我有什么不滿嗎?剛剛明明被你占盡了便宜。”
“請不要說出這種讓人誤解的話!”
“否則,我就報警咯!”
“報警你是想鬧哪樣?。俊?
“說你強暴了我!”
“……”以目前的狀況,還真有點像那么回事!
我剛想到這里,就看到云云一顆一顆地開始解襯衫上的紐扣。接著,她勾指拉開肩上的吊帶……就這樣下去的話……
“夠了!我答應你就是了!”我總算回過神來,制止道。
※※※
我明明并不喜歡西紅柿和雞蛋放在一起的這樣的組合,為何不自覺地就這么拿了出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特別地想要做來吃吃看,隱隱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這樣的感覺。
因為被雨淋濕的關系,云云一回來就進了浴室。
“不準偷窺哦!”在關上浴室的門之前,她還特意說了這樣的話。
雖然我也很想盡快地在熱水中泡一泡,不過想到作為女性是很麻煩的,不定會等到什么時候。若隱若現的熱氣彌漫的水流聲,加上那句話暗示的效應,讓我坐立難安,我索性到廚房里做些什么吃的解決掉晚餐的問題。
切好蔥花和西紅柿,開始攪拌打入碗中的雞蛋,一圈圈快速地旋轉,攪拌均勻的蛋液上形成了一層泡沫。我出神中,我聽到背后傳來了棉拖輕微地拖沓聲。
“什么啊你這是……”看到云云的樣子,我承認自己確實不是一般地驚訝。
“有沒有小鹿亂撞的感覺呢?”又是她的惡作劇嗎?
只見云云圍著圍裙,露在圍裙外的部分,頸脖以及鎖骨,手臂以及腋下,小腿以及膝蓋以上十公分,無一不是白皙嫩滑的肌膚,看不到任何衣物的跡象。
我往燒熱的鍋里倒入油,待油也燒熱,撒入一些蔥花。香味出來后倒入打好的蛋液,很快就成了蛋餅,再翻個面,呈焦黃的樣子既香又可人,然后用鏟子隨意分割下,出鍋裝盤。
“這個就交給我,你去煮飯吧?!痹圃仆蝗皇諗康卣f道。
(二)
晨光,猶如接吻一般,從一個樹椏到另一個樹椏,喚醒了一雙雙惺忪的睡眼。
鳥兒輕快地歡唱,在這黏黏而涼涼的空氣里,如同放入的催化劑似的,活性化后迅速地反應,騰騰地蔓延起盎然的生機。
與之格格不入的,是身旁早已被人熟視無睹的古老的城墻,一如既往地沉默,一如既往地承受,六百多年的風吹日曬,六百多年的風霜雪雨。究竟是什么讓它如此的堅持呢?如此不計代價地偏執。
此刻,在云云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一番滋味。
自己從小就開始莫名地在意的存在,關注著,也疑惑著。關注著它一點點風化而衰竭,疑惑著它仍然存在的必要性。后來才明白,或許這是它僅能為我們留下來的,雖然對于現在而言是不合時宜的守護。
“明羽,你知道我母親的事吧?”
“嗯?!?
“你討厭她嗎?或者說,你恨她嗎?明明都快要死了,卻還要去拆散別人的家庭?!?
“我無法怨恨她吶,包括我的父親。這或許是,他們最后唯一能夠做得到的事情吧?”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的想法了?”
“……嗯,是被我無意中聽到的?!?
當時,我只是想去看看,她到底會是怎么樣的一個女人呢?會具有如此的魔力,能讓那么忠厚慈愛的父親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樣啊,果然是你……交往了,他會……情呢?”
“你說什么?”我因為勾起了往事而出了神,沒聽清楚她后面說了些什么。
“沒什么?!痹圃票尺^臉去,又說,“快點走啦!我可是很忙的,到學校還要準備校慶的事呢?!?
“校慶?”
“我們學校建校50周年?!?
“我好像一點也沒聽說……”
“你是轉校生,不知道你以后還要轉到哪兒去呢!又是第一天轉校過來,都不認識你,誰會跟你說這個?”
“你不是……”后面的話我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得到的回答肯定是“我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嗎”。
不過,我還有所介意的,于是問道:“那個,夏伊是班長吧?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對我有些成見,但是校慶這種事,為什么她放學后像個沒事人似的?班里不要排練節目什么的嗎?”
“就別管她了啦!”像是觸到了她的逆鱗似的。
“什么意思嘛?”我嘀咕了一聲。
(三)
“明羽,學生會長要你參加他們組織的活動哦!”我剛坐到座位上,緊接著夏伊就從教室門口進來,這樣對我說。
“不干可以么?”
“不行,這是條件什么的,她是這么說的。”
“……”又被脅迫了。
“說要你現在就去,要做些安排什么的。”
“這跟被列入黑名單有什么區別嘛?”我無奈地起身抱怨道。
明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卻打算要搞得如何如何隆重,讓身為學生的我們忙得團團轉。為了體面和宣傳,剛剛得知還請了某某明星和媒體,那根本就沒有我們新聞部的什么事了吧?
云云在心里發著牢騷,走在辦公樓的走廊上,腳步聲像是在回應她的心情一樣,想要將這份不滿撞破出個洞來。
“本來不就是一個掛名的部長嘛……”她嘀咕著,突然被一聲怒吼聲給打斷了。
“滾!”悶悶的帶著回聲的重音。
似乎是學生會室的方向,云云好奇地停下腳步,側耳靜聽。
“明明就很合適……”是陳雪,因為總覺得她懷有惡意,無法信任,所以云云瞬間就辨識出來。
“鬼才要穿?。≌埬悴灰獙⒆约旱呐d趣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經我一化妝,不會有人認出來的啦!”
“絕對不要!話說,不是這個問題吧?”
“真是沒辦法……那我就將這個交給新聞部,當作今天午間檔的電視節目哦!”
“你是哪兒跑出來的跟蹤狂嗎?!”
“我想云云看到這個肯定是會幫我的吧?”
因為上次偷聽到,陳雪和什么人密謀著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好奇是不是有了后續。此刻,聽到陳雪提及到了自己,云云少有的驚慌失措,于是放棄了繼續聽下去的打算,匆匆地朝樓梯口走去。
※※※
我在準備去吃午餐的時候,在班上意外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罪魁禍首就是坐在旁邊的那一位。此刻的她完全是一副旁若無事的樣子,吃著帶來的午餐。
交往什么的沒必要這么隨便公之于眾的吧?再說了一起吃午餐也不一定就是交往的一個環節吧?至少,對自己的現狀要有所自覺啊!
“明羽,早上陳雪叫你去做什么?”我心里還在抱怨著的時候,云云又自說自話地問道。
“你說學生會長啊?”
“明知故問?!?
“沒……沒什么?!蔽液诡伒亻W躲著。
“就知道你是這么樣的一個人,不說就算?!比缓螅S手蓋上飯盒,起身又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難道說,這是她出于對我的關心嗎?是不是在回教室的時候讓她看出來了?還是說她本來就知道些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樣我也說不出口?。?
關心往往只會讓人感到為難,或許還會讓人更加痛苦也說不定。物質上的關心可能會有所幫助,但是精神上的,那牽扯到尊嚴。
話說,她到底在忙什么???
……這種沒意義的關心也還是免了。
我回到教室,就算午休的鈴聲響起,也一直沒看到云云的身影。
不知道是誰,把教室前墻上的60寸電視機通上電打了開來。屏幕上是藍藍的天,幾朵薄薄的云,一條彩虹遠遠地延伸,然后,旋轉著跳出“青空彩虹”這四個字。
接著畫面一卷。
“““哦哦!真的是我們的女神大人!”””
這群狂熱份子真是讓人無法理解。
“大家好,我是這一次午間檔《青空彩虹》節目主持人云云……”
原來如此,我似乎并不怎么感到驚訝呢!大致也能想象得到。
“我校即將迎來建校50周年的校慶,大家都在為即將到來的這一天做著精心地準備。首先,是學生會給大家帶來的一段精彩預告……”
看到接下來播出的視頻,我瞬間崩潰了。我捂著腦袋恨不得鉆到桌子底下去,想死的心都有了!
“哇!好美!”“好厲害的樣子!”“學生會下了大手筆了吶!”“是怎么做到的?”“會不會是處理出來的特效啊?”“那個不像是會長???”
一陣聒噪。
夠了,怎么樣都無所謂了。我什么也不想聽見,我什么也不想看見。
(四)
已經開始了,或許早就已經開始了。
總會有這么一天的。
天亮之后就會接近天黑,相會之后就會迎來離別。何去何從其實早已了然于胸。
只是,徘徊在心中的那份情緒該如何去平復?
我想,應該還來得及。
我喜歡這里,因為這里有我喜歡的存在,所以,只要有那么一絲的可能性,我都要竭盡所能,我無論如何都希望他能夠一直生存下去。
我一定要告訴他,他絕對不是罪有應得。
我絕不允許,一個原諒別人罪行的同時仍見義勇為的人,卻背負著殺人的罪名。
當時,那些人真的是如此讓他難以忘懷嗎?他的笑語僅僅只是強顏歡笑嗎?我想要看到他真心笑起來的樣子。
我來到了已然是一片廢墟的公園,是曾經燃氣管道泄露而產生的爆炸所造成的,那其實不是一場事故,是人為的……事到如今,我的內心仍然隱隱作痛。
“不可以這么做哦!”
真是的,這群熊孩子。我很生氣,或許是遷怒也說不定。看到那些孩子隨意地焚燒堆放在廢墟中的垃圾,我惶惶不安。
“引起火災怎么辦?這附近還有燃氣管道,萬一發生爆炸,你們想害死多少人?!”我雙手叉腰瞪著他們。
“小矮子,你以為你是誰???憑什么來管我們?”貌似是孩子王的家伙不服氣地挺身而出。
“我可是正義的化身,地球的守護戰士?!蔽乙餐ζ鹦靥拧?
“騙人!你有什么證據讓我們相信你?”
“就憑這個,我可以讓它聽從我的號令。去吧大嘴怪,吃掉這些為非作歹的垃圾?!蔽疑焓种钢稍诘厣掀茽€的垃圾箱。
在我的指引下,垃圾箱像是活過來的怪物,從地上爬起來,大嘴開開合合地沖向那群孩子們。
“要被吃掉了!快跑!”“追上來了!”“嗚哇!”“爸爸!媽媽!”“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薄扒笄竽惴胚^我們吧!”“我們以后都會聽你的!”
哀嚎四起。
“停下來!”我見好就收地指令道。
雖然厭惡,但是卻有不得不原諒的理由——誰都應該有被原諒的機會,人之一生總難免會做錯一些事情。
※※※
花粉意氣風發地朝著各個角落涌去,從各個角落涌來,讓人流涕,像是情人偶爾兌現的謊言,動搖人心。
暮色蠢蠢欲動。
跳下辦公樓最后一級臺階,我有一種總算獲救了的舒暢感,不過卻換來云云的不滿。她“喂……”的剛要發作,這時擦過去一個身影,熟悉的淡淡的香味一下子從我的臉龐上碎散到兩鬢。
“喲?!蔽掖蛄艘宦曊泻?。
“就不打擾你們小兩口子了?!毕囊羴G下這么一句話后,伴隨著“噔噔”的腳步聲,消失在了上一個樓層。
“什么嘛!”引起云云更加的不滿。
你有過這樣的情懷么?
開始的時候是在你身前課桌的表面,然后又擴散到不同直徑的光滑的樹干上,以及不同顏色的漆面墻上,還有那些很多不知名的橋洞里……它們以一種惡狠狠的姿態挑逗你的視覺神經。
而你卻在毫無覺察中接受了它們,甚至有時候你也會把“我喜歡XX”“我恨XX”“我也恨你”“XX到此一游”“我就站在你的背后你怎么就看不見”之類的話摻和其中,形成了一支更加壯大的隊伍,奮勇向前。
就是這些涂鴉,不知不覺的也成為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當看到這么一句話的時候,心臟突然使勁地收縮了一下。雖然是圓珠筆寫的,經水份的稀釋,但是仍然朦朧地存在著:有一種愛叫做放棄。
夏伊站在走廊的窗前,看著樓下,兩條背影漸行漸遠。
※※※
“不要折松枝啦!”
“我想用它當掃把……”
“在松林中少量氧氣會生成臭氧哦!臭氧呢可是地球的保護罩,一直在保護著我們?!?
“隊長好厲害,知道的好多呢!”
“那當然!”
看到絲佩斯在一群孩子中不可一世的樣子。
“你在搞什么?”我忍不住走過去。
“大哥哥?!苯z佩斯的表情一晃變成了莞爾。
“““大哥!”””一群孩子整齊劃一。
“請你們不要敬軍禮啦!”我有些受寵若驚。
“隊長的大哥就是我們的大哥!”其中一個孩子道。
這什么跟什么啊?
“絲佩斯,你在和他們搞什么鬼?”看著之前散亂在廢墟各處的垃圾,現下卻堆積在了一起,我似有所覺道,“不可以在這兒亂放火哦!”
“我們才不會,我只是叫他們跟著一起清理垃圾保護環境而已。”絲佩斯回應說。
“哦,這樣啊,抱歉。你還真是個好孩子呢!”我抬手摸摸她的腦袋。
“別把我當成小孩子?!睔夤墓牡?。
“那個……”云云滿臉疑惑的表情說,“明羽,你剛剛一直在和誰說話?很怪哦!”
“和這個小女孩??!她是外國人,叫絲佩斯·馬斯特。”我將絲佩斯推到云云的面前。
“哪個?。俊痹圃撇恢氲匕涯抗廪D來轉去,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盯著我,“真是可憐呢……”
“我到底哪里可憐了?!蔽夷涿?。
“意淫出一個外國人妹妹什么的……”
“你是想說我是個變態的妹控嗎?!”我又推了推絲佩斯說道,“就在你的面前啦!一頭金發,一身白色的連衣裙,這么明顯!對吧?”
我轉過頭面向那群孩子,以征求他們的肯定。還好他們都很配合,可能是察覺到氣氛的微妙,他們沒敢出聲只是大大地點了點頭。
“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彼坪醺惺艿竭@份認真,被排擠在外的理虧感,云云不管不顧地就先走掉了。
“逃走了呢?!苯z佩斯來了一句奇怪的話。
她那種低著頭的樣子,散發出我所不知如何是好的氣息,還是第一次遇見過。
(五)
校慶的當天。
所有班級都停掉了課程,被指定了任務的學生東奔西走,留下來的對于班主任的安排,要么象征性地做做樣子,要么圍在一起東拉西扯,一片吵吵鬧鬧的景象。
對于部分人來說,似是難得的雀躍。
外面,旗幟、橫幅以及氣囊,和天上的飛鳥一樣,在我的角度上拖著奇特的陰影。
如此耀眼的天光。
難道是春末的預示?不禁讓我這么想到。
風乍起,花瓣隨風飄散。
這樣的時光,稍縱即逝。
我整了整領結,稍微挺起胸膛,心中也稍微不再那么抗拒。
辦公樓下停了好幾輛外來的商務車,其中不乏有一些尤為高檔的品牌。應該是新聞記者或攝影師什么的,還有社會上的一些名流。學校方面似乎還真是花了一番頗大的心血。
不過,和我也沒什么太大的關系。當務之急的是,趕緊去學生會室,希望今天的苦難能盡快地結束。
我轉過樓梯口上的拐角,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學生會室外的葉光輝。他背對著門,應該是在處于警戒的狀態。
是來了什么客人嗎?可能還是什么重要的人。不對,應該不是。如果那樣,應該是會有相關專業的警衛的。
“喲?!币驗槲覍嵲诓恢涝趺锤佑|,總之先這么簡單地打聲招呼。
“哦,你來啦?不過先請稍候?!彼丝谭炊槐菊浧饋砹?。
有些異樣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如果你們臨時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話,還請你們先忙你們的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跟我說沒用。”
“活動的節目可是已經定下來了,不會允許取消咯!”
會長從打開的門內走出來,她既然都那么說了,我心中那么一絲僥幸也隨之化為了泡影。
“說的也是呢。”我認命似地嘆了口氣。
這時我才注意到,會長的身后,那一抹似乎陷入黑暗的身影。他帶著墨鏡,高高的個子有一種深沉的壓迫,讓我脊背不禁為之一寒。直到那個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我才回過神來。
“那個人……”我剛開口。
“不用在意哦!”會長隨即打斷,轉身又回到了室內。
安排好舞臺相關事宜,之后的工作都交給了文藝部部長,會長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期間,聽到了禮炮聲,還有異常鼎沸的人聲,我知道校慶已經正式拉開序幕。
果然,不管是什么活動,想要真正地去體會其中的樂趣,最好還是不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下,那才是明智的選擇。
此刻,我是完全高興不起來。
天色漸漸昏暗,幕后如同罩上了一層毛玻璃,隱隱約約隔在各個演員之間。哪一個都不會像臺下的學生那般心情,說不定緊張到只顧顫抖只顧死記臺詞,別的什么也看不見也聽不進了。
“接下來是來自學生會給大家獻上的特別歌舞《Departures》,我們掌聲有請!”
聽到主持人的請辭,我深吸了口氣,又再緩緩地吐出來。壓力山大啊!我這身行頭。
已經不再得到你的愛/也不再被你需要/于是我如此孤單一人/那時你曾說過什么/無法傳達的話語在空中飛舞/明明早已明白/今天還是許下/無法實現的愿望/請不要離開……
我衣袂飄飄,紅色的裙角和緞帶旋舞飛揚,周邊的花瓣猶如蝶舞,此刻就仿佛一幅狂花不停地怒放又不停地凋零的畫面。
這時,我才深深體會到女孩子的難處。我頭上的長發甩到臉上和眼里,讓我涕淚飄零。
一曲終了。下一場是一位著名的女明星上臺演唱,現場像是一下子爆發的巖漿。
“這個會長……”我忍不住抱怨起會長會如此的安排。
(六)
我本打算在沒人看到的時候,盡快去卸掉這副連自己看了都覺得自己是個變態的妝容。男扮女裝什么的,才不是我喜歡要這么做的呢!
突然,在走廊上被一個帶著墨鏡、穿著黑色西裝的高個子大叔給攔住了,是之前在學生會室見過一次的那位,那種讓我不想再遇見的感覺還記憶猶新。
“那個,有什么事嗎?”我只能硬著頭皮地問道。
沒有得到回答,只見他將手伸進西服的懷里。
我的大腦中久違地閃現出一個非常寫實的畫面——一只手在黑暗中伸向了一把槍。
我迅速轉身竄到來時的下一層樓梯,提著裙子一直往下跑去。身后追來的腳步聲聽起來格外的響亮。再次轉向下一層時,我頭上的假發被樓梯扶手硬扯了下來。這個時候我哪里還能管得了那么多?只能棄之不顧地奔逃。
到底是什么情況?我招誰惹誰了?我這么想著,逃出會場的大門,迎來的是刺眼的燈光。我條件反射地用手臂擋住了額頭,耳膜上灌滿了車子引擎加速時的咆哮。
“Space,control!”
這時突然響起直至靈魂而熟悉的話語。
緊隨著,“哐”的一聲,撞了過來,由于來勢太猛和突然,我收勢不住地倒飛而去。直到后背撞到墻上才停止下來,我貼著墻壁機能喪失般地癱坐在地上。
“絲佩斯!”我定睛后才看清楚襲來的存在,那是滿身是血的金發少女,慘不忍睹地倚在我的身上。
“大哥哥,不用擔心……車里面葉光輝安然無事,只是昏迷過去了。希望你,不要……為此自責?!苯z佩斯幽幽地說道。
“你現在可不是擔心別人的時候啊!”我自己也說不上來是因為什么而憤怒。
“我本來就活不長了……在臨死之前能幫到大哥哥,這是我……唯一的心愿?!?
“就算你不這么做我也會毫發無損的呀!上次救那只貓的時候……”
“不哦,那是我造成的……讓你被奇怪的人盯上了。對不起……我仍然做什么都做不好……”
“我……”不知道如何說起,我的情緒如同亂麻一樣理不清。
絲佩斯吃力地扭轉過身體,用手掌捂在我的心口上,接著說:“切實……感受到了心跳呢!”
我感受到心臟鼓鼓地跳動,斷斷續續的,從胸腔向上擠壓進腦海。我深刻的去感受,仿佛有一種陷入黑暗般的眩暈。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困難,我都會和這顆心臟一起陪你去面對……就算天大的冤情,只要堅強地活下去,就必定有平反昭雪的一天……”
“我能有什么冤情……”我百思不得其解。
“大哥哥……你背負著殺人罪的冤屈……”
“別開玩笑了,我什么時候殺了人?”
“嗯嗯……我相信你,大哥哥……”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
為什么,我聽到這樣的話,淚水就如同決堤似的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我用手拼命地擦拭,卻怎么也止不住。
“就憑大哥哥……在燃氣爆炸的時候舍生忘死地救我……這一點就足夠了。只是……大哥哥在救我的時候……心死了。不用擔心,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左胸口上,絲佩斯的手心里,爆發出一團艷陽,光芒刺目,眼眥像是決堤似的被淹沒。暖流一陣一陣的擴充進身體里,然而絲佩斯的身體卻由實化虛,逐漸地消散而去……
“明羽,不要怪我!”
這時,我的頭頂上響起了一個女聲。
“……云云!”我抬眼望去。
頭頂上是云云握著匕首一臉的決然。
“現在,只要刺穿你的心臟,你就可以徹底忘掉我了吧?”
她說完,匕首的寒光狠狠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