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把湖面照得波光粼粼,幾只野鴨在水面上慢悠悠劃著,動作懶散,讓人很容易聯(lián)想起公園里散步的老人。悶熱的天氣沒有一絲風(fēng),知了在樹上發(fā)瘋似得鳴叫,似乎要把天空撕扯出一個大口子。在這炎熱的夏季,在這大樹參天雜草叢生的湖邊,在這眼前到都處是上個世紀(jì)遺留下來的腐爛的木質(zhì)椅子的公園,高天浪悠然自得地躺在草叢里,抽著煙,喝著啤酒。
今天他睡到了中午才起床,隨便吃了點(diǎn)東西,便背著漁具徒步來到了這里。這里,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處安靜的地方,雖然到處是破敗不堪的景象,連出來鍛煉身體的老人都不愿來這兒,卻被他視若珍寶。他實(shí)在太討厭這個城市的喧囂了,找了很久才找到這樣一個桃花源。無人打擾,沒有城市的喧鬧。每天忙碌的工作,他終于又盼來了一個難得的周日,可以肆無忌憚地?fù)]霍短暫的休假,不用擔(dān)心晚上上班會遲到,不必理會任何工作上的事務(wù)。其實(shí),他來這里并不是為了釣魚,而且為了一個人靜靜地待著,享受一個人的時光。
如果不是那幾只水鴨,魚兒早就上鉤了。高天浪懶洋洋地躺在那兒,嘴里嚼著口香糖,聽著草叢里昆蟲的聲音,嗅著野花的淡淡清香。他真希望,每天都能像這樣生活。即便酒吧的工作并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壓力,但是他還是想和梭羅那樣,在瓦爾登湖邊蓋一座木頭房子,每天耕種勞作,閑來無事在湖面上劃船,遠(yuǎn)離塵世。只不過,他的這個愿望很難實(shí)現(xiàn)。他是世俗之人,是不可能離開凡塵的,如果讓他真的離開喧鬧的城市,躲進(jìn)深山撫琴高歌吃風(fēng)喝水,他一定會受不了。他能做的,就是近似體驗(yàn)一下那種愜意的生活。他喜歡孤獨(dú),卻無法真正接受孤獨(dú)。那種看透紅塵般的逃避塵世是一種殘酷的自我修行,他做不到。對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他還是有所留念,有所追求的。
一陣音樂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高天浪皺了皺眉頭,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不快。他很討厭有人和他分享這樣愜意的環(huán)境,這在他看來就是進(jìn)入了他的領(lǐng)地。他很好奇,這破爛的公園還不如一個廢品收購站的設(shè)備齊全,怎么會有人來這里。不會是和他一樣,對這種地方有著獨(dú)特的眼光吧?高天浪翻過身,盡量讓自己躺得舒服些,他不想理會闖進(jìn)了他的世界的那個人,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還沒睡多久,高天浪迷迷糊糊中聽到了蚊子的聲音,他揮舞著手臂四處拍著,留意著胳膊和大腿是否有瘙癢的感覺。
“早知道就應(yīng)該帶上帳篷。”他自言自語道。
這時,蚊子聲又傳了過來,他停下拍打的動作,側(cè)著身子仔細(xì)聽著。那聲音似乎并不在這附近,好像是從遠(yuǎn)處傳來。高天浪坐起來,四處望著,他忽然覺得那并不是蚊子的聲音。
周圍的草叢半人多高,他不得不站起來,四處尋找著那聲音的源頭。撥開草叢,他沿著湖邊走著,湖面反射的陽光很刺眼,讓他很難看清楚四周。最終,還是被他找到了。不遠(yuǎn)處的一只涼亭,那里坐著一個人。高天浪瞇著眼睛看了很久,刺眼的日光讓他的眼睛又酸又痛。最終,他決定去那里看看。
涼亭架在湖面上,相對有些傾斜,似乎一陣風(fēng)吹來,隨時都會倒塌。這公園的設(shè)施早已老化,讓人擔(dān)心隨時都會塌落。高天浪真擔(dān)心自己一腳踏進(jìn)去,涼亭會突然如同豆腐渣般嘩嘩掉落。他走近了些,發(fā)現(xiàn)坐在那里的是一個女孩子,背對著他坐在那兒,面對著湖面發(fā)呆。
高天浪走進(jìn)去,假裝咳嗽了兩聲,企圖引起對方的注意。然而對方卻無動于衷。
高天浪走上前,正要坐下,他看了一眼那傾斜的靠椅,想了想,最終站在那里。他開口道:“坐在這兒可實(shí)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那女生回過頭來,臉上立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高天浪眼前一亮,這正是那天在沙灘上和他共享陽傘和躺椅的那個女孩子,沒想到又在這里碰到了。
“你好。”林朵笑著和他打招呼。
“哦,你好啊,沒想到,又遇見你了。”高天浪道。
“你怎么會在這里?”林朵問道。
高天浪看了看周圍,說道:“今天休息,所以來這里釣魚。”
“我還以為只有我才知道有這樣一個安靜的地方呢。”林朵道。
高天浪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對了,你是怎么知道這里的?”
林朵道:“我呀,是偶爾走到了這里,才知道C城還有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
高天浪差點(diǎn)沒笑出來,他勉強(qiáng)忍住,說道:“這是個美麗的地方?”
林朵眨了眨大眼睛,說道:“這里,不美么?”
高天浪背著手在亭子里走著,一邊走一邊看著湖面,說道:“我看這里就像是水泊梁山。”
“水泊梁山?你可真風(fēng)趣。”林朵笑道。
“不像嗎?這里的湖泊,一眼望不到邊,再往前走,不久就會看到一座山。”高天浪道。
林朵望著湖面,說道:“你今天怎么沒去沙灘呢?”
高天浪道:“我想一個人靜靜,靜靜地在這里待上一天。喏,我就躺在那里。”
高天浪指著不遠(yuǎn)處的那片草叢。林朵望了望,說道:“那里的草看起來很深呢。”
高天浪道:“我正要睡覺,就聽到有聲音傳來,還以為是蚊子呢,沒想到是你,在偷偷地哭泣。”
林朵轉(zhuǎn)過臉,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眼睛。
高天浪道:“哭了就是哭了,干嘛躲躲藏藏呢,其實(shí),誰都有哭過,不用掩飾。”
林朵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可真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高天浪點(diǎn)上一支香煙,說道:“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否則不會來這里尋找平靜。”
林朵嘆了口氣,說道:“這是我的事,我不想和別人分享。”
高天浪抽了一陣香煙,說道:“憋在心里,時間久了,會更難受的。”
林朵冷冷地說道:“我和你并不熟悉,為什么要和你說這些?”
高天浪笑道:“和沙灘的那次一樣。”
林朵問道:“什么?”
高天浪道:“我說,你給我的感覺,就和上次在沙灘上的一樣,充滿了戒備心。”
林朵想了想,說道:“不應(yīng)該嗎?我們并不認(rèn)識,并不熟悉,也不是朋友,你說呢?”
高天浪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是啊,你說的有道理,既然我們不是朋友,那么我就不打擾了。這涼亭不結(jié)實(shí),我勸你還是不要坐在這里。”
林朵沒聽明白,問道:“你說這涼亭怎么了?”
高天浪笑道:“沒什么,這涼亭的質(zhì)量很好,你繼續(xù)坐在那里吧。”
林朵看著他離開,正要叫住他,高天浪轉(zhuǎn)過身來,說道:“還有一件事,我要睡覺了,請你哭泣的時候聲音小一點(diǎn),不然我會睡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