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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章 “我們的交往!”本書正文中未單獨注明出處的,引自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各卷,少量采用第2版(目前第2版僅出版了計劃中的三分之一)的引文,注明“第2版×卷×頁”。

在英國倫敦有一個不大的廣場——印刷所廣場,19世紀以優秀報業組織聞名于世的《泰晤士報》編輯部和印刷所就設在這個地方。上溯3000年,古希臘的吟游盲詩人荷馬,正在從一個部落到另一個部落,吟唱著宙斯和他的諸神們。其中有一位傳聞女神娥薩,她在特洛伊戰爭中,吹著號角,以飛快的速度為英雄阿珂琉斯傳遞消息。在古羅馬神話中,娥薩被稱為法瑪(Fama),這個詞至今在使用拉丁字的各種語言中,均是“傳聞”的意思。《泰晤士報》與傳聞女神,二者在時空上相距如此遙遠,卻被馬克思將它們聯結了起來。他反問道:“隨著這些自然力實際上被支配,神話也就消失了。在印刷所廣場旁邊,法瑪還成什么?”“《伊利亞特》能夠同活字盤甚至印刷機并存嗎?隨著印刷機的出現,歌謠、傳說和詩神繆斯豈不是必然要絕跡,因而史詩的必要條件豈不是要消失嗎?”(46卷上冊49頁)馬克思的發問,本意是說明生產力的發展對人類精神生產的巨大影響,但他把傳聞女神與現代報紙、《荷馬史詩》與現代印刷術相類比,又表達了一種不言而喻的認識:人類的精神交往手段經歷了漫長的發展過程,現代信息交往是古代歌謠、傳說、史詩等精神交往形態的發展。

那么,遠古的精神交往是怎樣從神秘狀態走過來,它的發展動因何在?精神交往的各種形態怎樣運作?馬克思和恩格斯用歷史唯物主義都予以了科學的論證。但是,這些論證分散在他們浩瀚的著作之中,從何著手來整理他們在這方面留下的思想遺產呢?我們不妨從他們創立歷史唯物主義的第一部著作《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尋找一下線索。

在這部著作以及后來的著作、筆記、書信中,有一個使用頻率很高、含義很廣的德文詞“der Verkehr”(交往)。1846年,馬克思在使用法文寫信時,特別對這個詞作了說明,寫道:“我在這里使用‘commerce’一詞是就它的最廣泛的意義而言,就像在德文中使用‘Verkehr’一詞那樣。”(27卷478頁)馬克思和恩格斯在英文著作中均使用intercourse一詞作為Verkehr的對應詞。例如馬克思在《不列顛在印度統治的未來結果》中所講的“世界交往”(9卷252頁)、恩格斯在《致大不列顛工人階級》中所講的“和普通的工人交往”(2卷273頁),所使用的“交往”一詞,即是intercourse。德文、法文、英文中的三個詞意思是一樣的,既指物質意義上的商業貿易、交通運輸,也指精神意義上的信息傳通,還指男女間的性愛。從馬克思和恩格斯使用“交往”這個概念論證的問題看,它包含了這個詞的全部含義,指個人、社會團體、民族、國家間的物質交往和精神傳通。因而,這是一個宏觀的社會性概念。例如恩格斯晚年講的這樣一句話:“……依靠了現代的交往方法,即依靠鐵路、電報、巨大的工業城市、報刊和有組織的人民集會。”根據德文原文重新翻譯。參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1版,第22卷,537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其中“交往方法”(das Verkehrsmittel)這個帶有“交往”詞根的概念,就包含了后面講的五項內容。弄清楚馬克思和恩格斯使用“交往”概念的情況后,可以發現,他們許多關于交往的論述,不僅是物質意義上的,同時也是在宏觀上論證精神交往,以及這種交往與物質活動的關系。而這一點,恰恰被人們忽略了。例如他們談到一些買賣語言時說:“commerce, Verkehr……所有這些字眼既意味著商業關系,也意味著作為個人自身的特性和相互關系。”(3卷255頁)在這里,很難將物質交往與精神交往完全分開,但卻表明了二者的相互關系。用他們有關“交往”的論述來考察人類的各種精神交往現象,會處處感到他們思想的深邃,并且有一種巨大的歷史感。

蘇聯的社會心理學家A.列昂節夫、A.安德烈耶娃等人,也注意到馬克思使用的Verkehr這個概念,但卻說馬克思沒有使用過communication(傳播、傳通)這個詞。我國近年出版的一些論著中,也有把這種說法照搬過來的。安德烈耶娃寫道:“馬克思在描述交往現象時使用了德語術語Verkehr,而沒有使用英語詞communication,這不是偶然的。馬克思想強調交往同人類社會關系之間的聯系,而Verkehr這個詞比communication更能說明這一點。”[蘇]安德烈耶娃:《社會心理學》,75頁,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84。的確,馬克思和恩格斯強調交往的更廣泛的社會意義,但他們都同時大量使用了現代傳播學的基本概念communication這個詞(德文是die Kommunikation)。蘇聯的學者由于沒有去查對原著文字而輕率地下了這個不正確的結論。

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里,Kommunikation這個詞的含義與Verkehr幾乎等同,經常在一段話里交替使用,只是Kommunikation的使用,相比較而言,指具體的物質與精神交往多一些。例如中譯本《共產黨宣言》中的“交通”,即是Kommunikation。現行的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譯本,將許多帶有Verkehr或Kommunikation詞根的詞,都譯為“交通××”,而實際上這兩個詞都不是作狹義的“交通”解。如前面引證的恩格斯的話“依靠了現代的交往方法”,原中譯文是“交通工具”,而這個詞所包含的報刊、集會、大城市、電報等等,無論如何都不是狹義的“交通工具”。再如馬克思的一段話:“交通工業(die Kommunikationsindustrie)括號中單詞為引者所加。——編者注,它或者是真正的貨客運輸業,或者只是消息、書信、電報等等的傳遞。”(24卷65頁)其中“交往工業”的中譯文原為“交通工業”,這顯然不能涵蓋后面的全部內容。有時譯文含糊,將Kommunikation的意思淹沒了,如Trasport(運輸)與Kommunikation連用時(Kommunikation-und Trasportmittele或Trasport-und Kommunikationsmittele),中譯文一概譯為“交通運輸工具”(例如24卷277~279頁),看不出是否使用了Kommunikation一詞。其實這里的Kommunikation,主要指的是“通訊”,已經很接近現代傳播學的含義。而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現行中文版中的“傳播”一詞,原詞卻幾乎都不是Kommunikation,而是多個不同的詞,如ausbreiten(散布)、Ausdehung(擴散),或只是個介詞zu(相當于英語to)。

做如此繁瑣的考證是要說明,在現代傳播學形成以前很久,馬克思和恩格斯就在一個更為宏觀的角度上,用歷史唯物主義的新世界觀,研究了人類的物質交往和精神交往的各種現象。特別是涉及精神交往(geistiger Verkehr,他們也多次單獨使用過這個概念)的論述,對用馬克思主義指導現代傳播學的研究,有重大的指導意義。

他們至少在以下幾個方面談到交往的社會作用:首先,交往在一定范圍內形成一種社會凝聚力,它本身是一個部落或民族獨立存在的黏合劑。這種現象特別在人類早期的活動中更為明顯。其次,不同社會形態之間的交流,縮短了社會發展的進程,增強了社會的活力。平日孤立狀態下需要幾十、幾百年才能充分表現出來的社會矛盾,由于交往打破了孤立狀態而往往很快暴露出來,從而使人們產生一種改革的需要。最后,交往一旦展開,就會沖破阻力,最終發展為世界的普遍交往,使各個民族的交往日漸同步化。馬克思和恩格斯的“交往”概念,豐富了對社會發展的理解,他們經常從這個較高的視角,考察各種人類的精神交往現象,特別是新聞傳播現象。

然而,美國傳播學的創始人威爾伯·施拉姆似乎完全不知道馬克思論述過傳播現象,他在《報刊的四種理論》中寫道:“馬克思幾乎從來沒有談過公眾通訊工具問題。”[美]威爾伯·施拉姆:《報刊的四種理論》,132頁,北京,新華出版社,1980。倒是日本學者比較認真,在有的著作中專章介紹了馬克思關于精神交往的論述,以及它與現代大眾傳播理論的關系,例如秋元春朝1981年出版的《現代大眾傳播批判》。

馬克思很重視從總體上對社會交往進行研究,他曾稱贊法國人“在當前交往的一切范圍和形式上,指出了現代生活的矛盾和反常現象”,特別是“傅立葉對當前交往[Verkehr]的批判性論述”(42卷300頁)。在許多具體的研究中,他都意識到交往作為一種社會力量的存在。1868年,他在考證兩個德文詞匯后,曾興奮地對恩格斯說:“原來邏輯范疇還是產生于‘我們的交往’!”(32卷53頁)

本書即從馬克思所感慨的“我們的交往”角度,從宏觀到微觀、從抽象到具體、從歷史到現實地展示馬克思和恩格斯關于交往的各方面論述,闡發他們關于各種精神交往形態(輿論、宗教、文藝、宣傳、新聞等)和各種交往媒介(語言、文字、報刊等)的基本觀點,以便為我們的馬克思主義傳播學研究奠定堅實的歷史唯物主義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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