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案例

1．當事人對合同變更的內容約定不明確時，應當如何處理？

案情介紹

2002年10月，華夏商廈考慮到春節的需要，與紅葉服裝廠簽訂了服裝購銷合同。合同約定：由紅葉服裝廠供給華夏商廈男式西服500套，每套單價800元；女式西服500套，每套單價600元，合同總價款為70萬元。合同對產品的規格、型號和質量也作了規定，交貨日期約定為12月20日。合同還規定：一方不履行合同時，應向對方支付違約金，違約金數額為不履行部分的10%。由于交貨時間短，紅葉服裝廠為確保按時交貨，將廠內生產計劃作了調整，并要求工人加班加點完成任務。在此期間，華夏商廈經過市場調查得知，受消費心理的影響，今年西裝的銷售量并不會太好。因此向紅葉服裝廠函告將所訂購的服裝數量減半。紅葉服裝廠以書面形式回復華夏商廈，表示愿意接受該公司的請求。12月20日，紅葉服裝廠依約向對方交付貨物，其中男式西服300套，女式西服200套，共計500套。而華夏商廈以貨物數量減半是指男女服裝各減半同為250套為由拒付貨款。服裝廠認為，華夏商廈提出服裝訂購數量減半，并未說是男、女式服裝各減半，當然可以理解為總訂購數量減半共500套服裝。于是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華夏商廈支付貨款并承擔違約責任。

審理結果

法院經審理認為：雙方在合同簽訂后，華夏商廈向紅葉服裝廠函告將所訂購的服裝數量減半，紅葉服裝廠表示愿意接受該公司的請求。雙方的這一行為視為合同的變更。但是在交貨時，雙方對交貨的數量出現了爭議，導致這一情況出現的原因是紅葉服裝廠與華夏商廈對合同數量條款變更的內容約定不明確。《合同法》第78條規定：“當事人對合同變更的內容約定不明確的，推定為未變更。”因此，紅葉服裝廠與華夏商廈簽訂的合同未發生變更，華夏商廈不應承擔違約責任。

評析

本案涉及合同的變更問題。

合同的變更是指合同成立后，尚未履行或履行完畢前，當事人就合同內容達成修改或補充的協議。合同內容的變更只是對合同內容的修改或補充，而不是對合同全部內容的變更。合同變更應是在保持原合同效力的基礎上，對原合同根據情況作的補充或修改，從而產生新的債權債務內容。合同變更后，雙方當事人應按照變更后的合同履行，否則將構成違約。合同變更沒有溯及力，因此對已履行的合同債務不能要求恢復原狀。合同變更須具備以下條件：首先，雙方已存在著合同關系。合同變更是在原合同基礎上，通過當事人協商改變合同關系的內容，因此，要變更合同則必須有原合同的存在。其次，合同的變更要經雙方當事人協商一致。《合同法》第77條規定：“當事人協商一致，可以變更合同。”變更合同是雙方當事人訂立的一種對原合同內容改變的合同，因此要經雙方協商一致，單方行為不能變更合同。并且，如果對原合同變更的內容約定不明確，推定為沒有變更。最后，合同內容發生變化，包括標的數量、品質、規格、履行條件、價金等發生變化。

在本案中，雙方當事人之間的合同為有效合同。在合同履行過程中，華夏商廈提出變更合同，紅葉服裝廠表示同意。但問題在于，雙方對合同內容變更的約定是否明確？華夏商廈函告服裝廠，提出將訂購數量減半，是要求變更合同中的數量條款，紅葉服裝廠也同意變更。但是，紅葉服裝廠與華夏商廈雖對變更合同數量條款達成合意，但在具體履行上出現了分歧。根據案情，雙方并未對合同數量條款變更的內容明確約定，因而產生了糾紛。出現這種情況的主要原因是當事人對合同變更的內容約定不明確，即是男、女西服各自減半，還是總數量1000套減半。《合同法》第78條規定：“當事人對合同變更的內容約定不明確的，推定為未變更。”因此，當事人對合同變更的內容約定不明確時，不發生合同變更的效力，即合同視為未變更。可見，紅葉服裝廠與華夏商廈簽訂的合同并未發生變更，華夏商廈不應承擔違約責任。

2．債權轉讓未通知債務人的，能否發生效力？

案情介紹

2000年10月15日，甲建筑公司與某磚廠簽訂了一份合同，約定：由磚廠在2000年11月底之前向甲建筑公司供應機制磚20萬塊，價格2萬元；交貨地點為磚廠；交貨方式為自提。合同簽訂后，甲建筑公司即將貨款全部付給了磚廠。后來，由于甲建筑公司承建的工程停建，故其不再需要20萬塊機制磚。而此時乙建筑公司恰好需要20萬塊機制磚。于是，甲建筑公司將20萬塊機制磚的合同債權轉讓給了乙建筑公司，但甲建筑公司沒有將合同債權轉讓的情況通知磚廠。當乙建筑公司前往磚廠提貨時，遭到了磚廠的拒絕。

不同觀點

第一種觀點認為：甲建筑公司將合同債權轉讓給乙建筑公司沒有得到磚廠的同意，也沒有通知磚廠，因此，該合同債權轉讓的行為無效。

第二種觀點認為：合同債權轉讓無須征得債務人的同意，但應當通知債務人。合同債權轉讓沒有通知債務人的，對債務人不發生效力。因此，磚廠有權拒絕乙建筑公司的提貨要求。

評析

本案涉及合同債權轉讓的問題。

合同債權的轉讓是指合同債權人通過轉讓協議將合同債權轉讓給第三人的行為。因此，合同債權的轉讓實際上是基于法律行為發生的合同債權主體的變更，即合同債權由讓與人移轉給受讓人。根據《合同法》第79條的規定，債權人可以將合同的權利全部或者部分轉讓給第三人。但在下列情形下，合同債權不得轉讓：（1）根據合同性質不得轉讓；（2）按照當事人約定不得轉讓；（3）依照法律規定不得轉讓。

合同債權轉讓后，讓與人不再享有所轉讓的合同債權，受讓人即取得所受讓的債權，直接成為合同債權人，得依合同的約定向債務人主張權利。《合同法》第80條規定：“債權人轉讓權利的，應當通知債務人。未經通知，該轉讓對債務人不發生效力。債權人轉讓權利的通知不得撤銷，但經受讓人同意的除外。”可見，合同債權的轉讓無須征得債務人的同意。但若對債務人發生效力，則需要通知債務人。所謂通知，是指將債權轉讓的情事告知債務人。債權人未通知債務人債權轉讓的，該債權轉讓對債務人不發生效力，債務人仍得向原債權人履行債務，該履行為履行主體適當的履行，可使債務人的債務消滅。

在本案中，甲建筑公司對磚廠享有20萬塊機制磚的合同債權，有權將該合同債權轉讓給乙建筑公司。但根據《合同法》第80條的規定，甲建筑公司應當將債權轉讓的情況通知債務人磚廠。但甲建筑公司并沒有將該情況通知債務人磚廠，因此，該債權轉讓對磚廠不發生效力，磚廠對受讓人乙建筑公司不負履行義務，磚廠有權拒絕乙建筑公司的提貨請求。

3．未經債權人同意，債務能否轉讓給第三人？

案情介紹

2003年3月5日，大地音像店與金太陽音像公司簽訂了VCD購銷合同。合同規定：金太陽音像公司分兩批向大地音像店提供VCD共5000盒，單價20元；貨物分兩批交付，每次交付2500盒，每批貨物交付后付款。交貨日期分別為4月20日和5月20日；任何一方違反合同，應向對方支付未履行部分貨款10%的違約金。3月底，金太陽音像公司告知大地音像店，因生產任務繁重，希望能改變或解除合同，但大地音像店不同意。金太陽音像公司迫不得已，便與匯聲音像制品公司聯系，經過協商，雙方簽訂了合同，由匯聲音像制品公司為大地音像店提供5000盒與原訂合同中訂購的VCD相同質量、規格的VCD。事后，金太陽音像公司向大地音像店告知了有關情況，但大地音像店不同意。4月20日，匯聲音像制品公司將生產的第一批2500盒VCD送至大地音像店，大地音像店拒絕收貨，并要求金太陽音像公司承擔違約責任。金太陽音像公司認為自己按時提供了約定的音像制品，并沒有違約。大地音像店遂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法院判令金太陽音像公司承擔違約責任。

審理結果

法院經審理認為：金太陽音像公司因無法履行合同中約定的義務而向大地音像店提出變更或者解除合同，雙方未達成一致，原合同仍然合法有效，金太陽音像公司應當按照原合同履行義務。金太陽音像公司在未征得大地音像店同意的情況下，與合同當事人以外的第三人匯聲音像制品公司就原合同義務的轉讓一事達成協議。由于該轉讓行為沒有征得債權人即大地音像店的同意，根據《合同法》第84條的規定，金太陽音像公司轉移債務的行為不具有法律效力。因此，大地音像店有權拒絕接受匯聲音像制品公司交付的貨物，并判決金太陽音像公司對大地音像店承擔違約責任，向對方支付違約金1萬元。

評析

本案涉及合同債務轉讓的問題。

合同債務的轉讓是指在合同內容和標的不變的情形下，債務人將其合同義務轉移給第三人承擔。合同義務轉移后，受讓的第三人成為新的債務人。《合同法》第84條規定：“債務人將合同的義務全部或者部分轉移給第三人的，應當經債權人同意。”依據該規定，債務人與第三人訂立債務轉讓協議，必須具備以下要件才發生債務轉讓的效力：（1）債務轉讓須經債權人同意。由于債務的轉讓涉及債務人的變更，而新債務人的履約能力將決定債權人債權的實現與否，將直接影響到債權人的利益。因此，債務轉讓應當經債權人同意。（2）轉讓的債務須有效存在且具有可讓與性。當事人轉讓的合同債務只能是有效存在的債務。若合同義務并不存在或無效或已經消滅，自不發生義務移轉的后果。合同義務移轉后，合同的債務主體將發生變更，因此，所移轉的合同義務必須具有可讓與性。合同的性質決定不能移轉的義務，當事人約定不能移轉的義務，以及法律、行政法規規定不得移轉的義務，自不得移轉。（3）法律、行政法規規定移轉義務應當辦理批準、登記手續的，應當辦理批準、登記手續。

合同義務移轉后，主要發生以下法律效力：受讓人在移轉的債務范圍內承擔債務，成為新債務人，原債務人不再承擔已移轉的債務。新債務人同時取得原債務人享有的抗辯權。并且，主債務的從債務一并由新債務人承擔。

在本案中，金太陽音像公司向大地音像店提出變更或者解除合同，因雙方未達成一致，原合同仍然合法有效。金太陽音像公司與匯聲音像制品公司就合同義務的轉讓一事雖達成協議，但由于該債務轉讓行為沒有征得債權人即大地音像店的同意，因而該轉讓義務的行為對大地音像店并不具有效力，大地音像店可以拒絕接受匯聲音像制品公司交付的貨物，并有權要求金太陽音像公司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