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華仔細看去,卻發現扶蘇筆下寫的是一首司馬相如的鳳求凰。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荷華一邊磨墨,一邊念道。
“這可是鳳求凰?”荷華說話時,眼眸里閃著一些光澤,她甚是喜歡這首詩。
扶蘇手中的筆頓了頓,出乎意料,荷華懂得原來不僅僅是一些淺顯的東西,她所懂得的,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正是…”
“這司馬相如的鳳求凰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詩了。”扶蘇本想說些什么,但是卻被荷華打斷了,他只能是聽著荷華說。
“他們的愛情故事是我終身可望而不可求的,當年司馬相如寫下了吟誦了一首鳳求凰,被在青帳后的卓文君聽到,二人兩情相悅,兩人為了雙宿雙飛一個舍棄了功名利祿,一個舍棄了自己的家族,能夠舍命相送的愛情,當真是難得。”
在荷華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來了一對璧人的畫面。
“但只是,后來兩人生活舉步維艱。”扶蘇輕嘆一口氣,似乎是在為兩人感到惋惜。
“若是能夠雙宿雙飛,就算是刀山火海在他們的眼前也終是浮云。”
這樣堅貞的愛情,不得不令人佩服。
“所有的詩中,我最喜的,怕也只有鳳求凰了。”
扶蘇對于荷華的一席話感到震驚,他此刻真正的明白了,荷華是不同于外面的那些女子的。
在他們鎮里,那些女人都只知道勤儉持家,卻不知道如何打扮自己,對于文字更是一竅不通,扶蘇很不喜歡這樣的女子。
眼前這個才情出眾的女子,似乎是一切美的化身,美到不可方物。
她對于詩詞不僅僅是會誦讀而已,而是有著自己的獨道見解,就連扶蘇他自己,在荷華的面前都只覺得是自慚形穢。
扶蘇下筆流暢,很快便將這首詩寫完了。字跡清晰,鏗鏘有力,是一副完美的優秀作品。
“扶蘇公子可會吟詩?”荷華拿著那一副書法作品,放在眼前細細地欣賞著,看到這幅作品,她不禁想要舞一曲了。
扶蘇抬眼看了看荷華的臉,便知道她這是想要即興一舞了,他也很想要看看這詩舞相伴,是何等模樣。
扶蘇默不動聲的收拾好了桌子上的書籍,安穩的坐了下來。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扶蘇的聲音,溫柔動聽,比那些琴音伴奏似乎要更美上一些,若是能夠加上曲子,唱出來一定更加的動聽。
荷華在屋內輕輕起舞。
詩歌伴舞,別有一番風味。扶蘇有些后悔自己不會絲竹管弦,他覺得,若是此刻配上絲竹管弦,此刻一定是更加的和諧吧。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
荷華舞態遲緩,一顰一笑都是情自心生。雖無音樂,但是看她的舞蹈似乎能夠聽到悠揚的音樂一般。
白皙的手指輕輕向空中舒展,手上的銀色細鐲似有千斤重一般,難以舉起。略有寬大的衣袖從小臂滑落,白皙的手臂讓人移不開眼。
腰身輕轉,萬種風情。隨著她緩慢的移動,羅裙下似乎有風生起一般,將羅群托在空中。
腰中的粉色系帶,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環繞在她的周圍,任它盤旋。
“雙翼具起翻高飛,無感我恩使余悲!”
荷華收起舞姿,緩步朝著扶蘇走去。
“這舞,如何?”荷華帶著一點兒不自信,訕訕的看著扶蘇問道。
這舞是她剛剛編的,她心里面有一點兒不踏實。
只見扶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此舞只應天上有,人間難的幾回聞,若是真要讓我說,那也只能配得上這幾句了。”
“多情舞態遲,意傾歌弄緩,舉腕嫌裳重,腰覺態妍,羅衣姿風引,輕帶任情搖。”
荷華聽了這番話,低頭嬌羞一笑:“我也只是即興表演,實在是擔待不起。”
“你既然有如此才華,為何還要去醉仙居呢?”
“我一屆女子,縱使有才華也無處施展,況且,舞蹈本就是我所愛,足矣。”
扶蘇聽著這話,總覺得荷華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惋惜,他想,若果有一天他能夠身居高位,定要打開女子為官的先例,相比才華,扶蘇并不覺得荷華比他遜色。
“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追求,舞蹈是我一生所愛,只是它卻只能是供人們消遣,很少有人能夠真正體會的到。”能夠體會到的,似乎也就只有扶蘇了吧。
“也罷,知己難逢。”扶蘇看著荷華,發出一聲感嘆。
“對了,扶蘇。”荷華轉身看向扶蘇,突然想起來她今日來本就是有事的。
“時間不早了,你打算何時啟程?”荷華問道。
“這個也說不準,大概到了七日之后了。”
扶蘇在臨江城也停留了很久了,他只希望時間能夠快一點兒,快一點考試,快一點兒與荷華再一次相逢。
“那就好。”
七日,比荷華預料的時間要長很多。離別之苦看來要來的遲一些了。
……………三日后…………
荷華坐在窗前,眺望著對面的客棧。
此刻已經是黑夜了,若是往常的話荷華便可以看到對面客棧的那一間屋子的燈光是亮著的,而且還會從窗子里冒出來一個頭給她打招呼。
但是此刻不知為何那一間客棧的燈光卻沒有了。街上黑漆漆的,只有其他的幾間房子的燈光是亮著的。
荷華新生疑惑,今日該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又立刻搖了搖頭,她不該多想的,什么事都沒有。可能是今日扶蘇溫書累了,想要早點兒歇息吧。
說來,讀書人還真的是苦。運氣好的,學習三年便可以進入仕途,但是運氣不好,即使是寒窗苦讀十年也不會得到什么結果。
有句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指的也應該就是這些悲慘的人了吧。
“咚咚咚!”
“荷華!”南風破門而入,手上拿著一封信,神色焦急。
“快點兒,來不及了,給你信!”
南風還未緩過氣來,就將手中的信塞到了荷花的手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荷華感覺心跳很快,很不安寧。
她按照南風所說的將信打開,結果卻看到了短短數語:今夜啟程,江邊相送。
什么!
今夜他就要走了!
不是說好的七日嗎?這才過了三日呀!
荷華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猶如晴天霹靂,今夜啟程,現在去還來得及嗎?
不容多想,荷華扔下手中的信,隨手拿起一件白色外套,套在了她單薄的衣裙上,臨走時還順手拿走了客人桌子上的兩瓶酒。
既然要走,怎么著也得喝兩杯吧。
只是不知為何,扶蘇會突然走的這么急。
夜里涼,一輪朦朧的明月掛在天邊,白色的月光傾瀉而下。此刻街上已經沒有了什么行人了。
荷華腳步很快,不一會兒的時間,荷華就來到了江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此刻,那個背影看上去不再是那般的弱小,而是有一種堅毅在里面。
扶蘇站在江邊,他的身后是一個亭子,他就這樣看著江水發呆,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來了。
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帶著一點兒的愁郁。時間快到了,荷華不知道有沒有收到消息,若是她沒有收到消息可怎么辦?自己終究還是很無能,不能照顧好她。
他眉頭緊蹙,臉上的表情帶著少有的嚴肅,但是一雙眸子依然純凈。
荷華看到扶蘇還在,便心安了。此刻已經是夜半了,她來的時候真的很擔心,若是扶蘇走了怎么辦,沒事,他在就好。
荷華緊皺的眉頭松軟開來,她臉上洋溢起了一點兒笑容。盡管她內心真的很舍不得扶蘇,她真的想要抱著他痛哭一場,哭著說不要離開我。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這么做。她愛他,可是不想要成為他的牽絆,她只希望他能夠越走越遠自己在身后默默的支持他就好。
她強忍著內心的痛苦擠出來了一個明媚的笑容,不過這笑容依然帶著一點點苦意。
再怎么著,這是最后一夜了,她一定要笑著對扶蘇說再見。
荷華的腳步很輕,沒有一點兒聲音,生怕打擾了扶蘇。可是,扶蘇就像是有感覺一樣,回過了頭,而后整個人身體變得僵硬,一直保持著轉頭的姿勢。
許久,他的眸子突然變得流光溢彩,臉上勾起一絲明媚的笑容,朝著荷華走過去。兩人共同對坐在亭下的桌前。
“沒想到,竟然走的這么快。”荷華的語氣中夾雜著一點兒憂傷,但是卻不明顯,因為她努力的克制著。
復蘇一愣:“是啊,本想著過上個十天再走,只是聽說過幾天可能會漲潮,我怕會耽誤行程,所以只好今夜就出發。”
這是他編的謊言,至于他為什么要走,幕后自有原因。
荷華在臨江城住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聽過四月末會漲潮,她自然猜到了扶蘇一定是有什么難以說出口的原因。既然他不愿意說,那么她也就別問了吧。
荷華倒上了兩杯酒:“古往今來,離別時都會喝酒,今日這酒就當是送別了吧。”
說罷,荷華倒是自顧自的喝起來。
扶蘇也喝了一杯,道:“喝酒傷身,少喝點。”
荷華點了點頭,便不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