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華的雙腿已經奔波了一日了,如今她又要去奔波了。
雖然現在是清晨,但是街上的行人卻很多,他們都是有說有笑的向著刑場的方向走去,這些人都是去看扶蘇的熱鬧的。
荷華一路小跑著,跑了好久,她終于精疲力盡了。
她坐在地上,稍稍的休息了一下,便又開始奔向刑場了。
她想,扶蘇要死了,她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她要去救他。
她不知道怎么去救他,但是她就是要去就他。
她真希望自己要是生下來就是什么名門貴族就好了,她就可以發一道命令去救下扶蘇了。
可惜,她沒有高高在上的位置,她只是一個草芥,但是,就算是草芥,她也要去拼了自己的命去救扶蘇。
她誤會了扶蘇這么久,她不能讓扶蘇就這么死了。
她要去劫法場,就像是話本子里的那些人一樣。
她在想,她要是會武功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獨自一人劫法場,去把扶蘇救下來。只可惜,當年她為什么要選擇舞藝呢?
想著想著,荷華已經到了刑場。
扶蘇被一條很粗很粗的繩子捆綁住了,他的旁邊,是一個頭上勒著紅布條,手持大刀的壯漢。
只要一聲令下,這大刀便會砍下去。
扶蘇的身旁,已經扔滿了菜葉子,臭雞蛋,這些無知的百姓對扶蘇指指點點的罵著。
荷華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到那高臺上的一炷香已經快要燒完了,等到這柱香燒完了,便是扶蘇命喪九泉的時刻。
既然她荷華活著,就一定要拼盡所有去救扶蘇,她不要好好的活著,她只想要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不顧一切的救扶蘇。
“扶蘇!”眼看則香快要燒完了,荷華從人群中大喊一聲,制造了騷動。
趁著那些侍衛不注意,荷華立刻沖進了法場。
扶蘇貴在法場中央,一直覺得內心惴惴不安,到現在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何會如此的惴惴不安。
荷華還是不顧生命的闖來了,扶蘇看都沒有看荷華一眼,便將自己的頭狠狠的撞擊到了自己身前的木樁上面。
那木樁,本是他被砍頭之前趴在上面用的,現在倒成了他結束生命的工具。
荷華愣住了,她還沒有沖進刑場,只是沖進了刑場的邊緣,就這樣,她眼睜睜的看到了扶蘇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當時腿下一軟,便不由自主的跪到了地上。
扶蘇撞死的時候,臉是面對荷華的,荷華看到扶蘇正在笑。
荷華眼中的淚水,打濕了地上的塵土,它們都凝聚成了一個小球,慢慢的,小球變成了一個泥巴坑。
扶蘇就連死前都想著荷華,荷華又怎么會不知道呢?
劫法場的人,被抓住可是砍頭的大罪。扶蘇為了保護荷華,在荷華還沒有踏入刑場的時候,他選擇了自殺,這樣,荷華便不會受到牽連了。
看到扶蘇死了,這些閑人也滿意了,紛紛散去。
那一炷香,依然還在燃燒,只不過還剩一點點了。
荷華一步一步跪著朝著扶蘇的尸體走去,他的眼睛還沒有閉上,他對這個世間還有留戀,他最放不下的就是荷華了。
那一炷香已經完全燒完了,坐在高臺上的那人最終說一個“斬”后,便離去了。
那壯漢拿起自己的刀,砍下了扶蘇的頭,擦了擦刀上的血跡,便也里去了。
荷華看著扶蘇的尸體,想哭,想流淚,她才發現她的臉上沒有一滴淚水,原來她的淚水這么多年已經流干了,已經流不出淚水了。
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連一個死人都不肯放過,他們依然不愿意留給扶蘇一個全尸,這種刑法,與五馬分尸又有什么區別呢?人都死了,卻依然不依不撓,這些人還真的是冷血啊。
荷華愣愣的跪在了原地。
扶蘇的頭從他的身體上滾落,滾到了荷華的身邊。
荷華伸出手為扶蘇合上了眼睛。
“扶蘇,你就放心的去吧,我會替你照顧好孩子的。”
“哪里來的瘋女人,還不快滾!”
兩個身穿布衣的人朝著扶蘇的身體走過來,他們將扶蘇的尸體裝進了一個袋子里,便托著走了。
荷華趕忙追上去問:“你們這是要把尸體送到哪里?
“你這女人,管的可真多,南山上面的扶蘇樹旁邊,那里是亂葬崗你不知道嗎?”那人不耐煩答道。
扶蘇樹,原來那里是亂葬崗。
山有扶蘇,是應了那句話。
“扶蘇,是我對不起你,我太無能,太沒用了,我沒有救下你的性命…”荷華緊握著拳頭,指甲伸入了肉里,昨日的傷口還沒有愈合,今日就又添了新的傷口。
“若有來生,我一定要高高在上的活著,我不要做一個如同草芥一樣的人!這樣,我就可以好好的保護好你了,這樣,就沒有人能夠威脅到我們了。”
…………兩年后………
兩年以來,荷華盡心盡力的撫養著孩子長大,孩子如今已經兩歲多了,醉仙居又多了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屁孩惹得醉仙居的姑娘們哄堂大笑。
荷華內心雖然悲傷,但是因為有孩子的存在,她偶爾還是會笑一笑的。
自從扶蘇死后,荷華便再也沒有流過眼淚。因為那日她已經哭干了淚水,從此以后,她的眼睛里流出來的只有血淚。
血淚從眼中流出的時候,就像是眼球要炸裂了一般,那種疼痛,實在是常人難以忍受的。
荷華依然如同當年一樣,靜靜的坐在窗前。
相比當年,她的發絲中多了幾根白發。
“荷華,荷華!不好了!”南風眼中流著淚水,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荷華看了一眼南風,心中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神色嚴肅:“怎么了!”
“荷華…小虎…小虎他…”南風使勁的擦著淚水,口齒不清,傷心到說不出話來。
她所說的小虎,就是那個孩子。
荷華之所以叫他小虎,是因為希望他長大以后能像老虎一般的勇猛,不要怕任何人,任何事。
“小虎怎么了!”荷華怒聲呵斥道。
“小虎,今日去河邊玩的時候,不小心溺水了。”南風終于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什么!又是一道晴天霹靂,沖擊到了荷華的頭上。
她站立不穩,身體朝后倒過去。
南風見狀,立刻扶起了她,才讓荷華沒有摔過去。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不信,他的尸體呢?我要小虎的尸體!”
突然,荷華的眼中傳來一陣疼痛,原來是因為她的眼中又流出了血淚。
兩年了,她早已經把小虎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撫養,有什么好東西荷華都會給小虎留著,小虎已經成為了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只可惜,現在小虎也離開了她,她現在真的變得一無所有了。
“荷華,小虎是早上墜下河的,我們打撈了一天,什么都沒有發現,估計已經被沖走了。”
連個尸體也沒有留下,當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荷華一邊流著淚,卻突然一邊開懷大笑起來。
“這兩年,我活的很是煎熬,現在也算是一種解脫了吧,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虎,現在他走了,我終于可以下去陪扶蘇了。”
“荷華,你可別干傻事啊!”南風在一旁連忙勸道。
荷花冷笑一聲,雙目空洞無神:“何為傻事?活著才傻。”
“荷華,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真的,你還有白公子的,他也是很愛你的。”南風看著荷華這般模樣,她也很是焦急。
“白公子?”荷華不屑的笑道。
白公子是鳳凰,而荷華只是一個山雞,山雞是成不了鳳凰的。不提白公子倒好,一提到白公子,荷華更沒有活下去的想法了。這么多年,白公子一直都對他纏著不放。
想想他對扶蘇做的那些事情,荷華真的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但是,她只是一個舞娘,用什么去殺戶部尚書呢?
這兩年,白公子只是偶爾送一些書信過來,卻并沒有來過臨江城。荷華敢說,若是他真的來了,她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
當夜,荷華拿起了自己珍藏了五年的嫁衣,穿到了身上,獨自去了江邊。
嫁衣被保存的很好,還像是當初一般。只是,這火紅的嫁衣穿到身上,應當顯得更加的美艷才對,可是穿到了荷華身上,為何會顯得她如此的憔悴?
夏日,江山的荷華都盛開了,而且開的很艷,江邊傳來一股清香味。
今日的月亮月亮是圓的,象征著團圓,等會兒她就要和扶蘇一起去團聚了。
想到這里,荷華面對著江水,不由得展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的傾國傾城。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可是,荷華的容顏并沒有歲月的流失而暗淡,依然是明媚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