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孝仁的住處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門前有兩個石獅子很是威風。廣亮門前五級青條石臺階,兩名護院家丁背著槍,一邊一個在那站崗。
看見杜老漢帶著劉燕東有沈千城走近,不由喝道:
“走開,走開,沒事不要靠近,窮的冒泡的老東西!”
劉燕東聽后大怒,當場就要上去給兩人一人一個大耳刮子。
沈千城拉住劉燕東,冷眼盯著兩名家丁沉聲說道:
“好好聽著,讓你們主人即刻出來!”
“八路軍主力獨立團特使在此,若敢怠慢,明日破莊后就是他的死期!”
兩名家丁一聽臉色立馬變得蒼白,黃孝仁干得可是吃皇糧的勾當,在八路眼里,這就是所謂的“漢奸賣國賊!”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反應過來,尬笑點頭哈腰道:
“好漢稍等,稍等,小的這就去通報,這就去~”
“喂,你還沒給老人家道歉呢,你剛才嘴里噴什么糞來著的?”
劉燕東指著旁邊那有些傻愣不知所措的家伙問道。
“呃,呃,對,對不起,對不起,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杜老爺子莫要見怪,莫要見怪,小的這就給您賠罪了,沒想到您是八路的人。”
說完,“啪啪”連抽了自己兩下耳光,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狼狽不堪。
杜老漢在大黃莊里靠收大戶人家污水為生,每天大早都會到莊里有錢有勢的地主老財門前將馬桶搬上推車,倒掉后洗凈再送回來,一天僅有一塊錢法幣。
杜老漢認得門前這家丁,是村中部一布商家的侄兒,名叫趙同。
平日里趙同以及黃孝仁家的幾個護院兵丁喜歡跟著侯三混,沒少干偷雞摸狗的事情。
杜老漢嘴里哼哼道:
“你們這些狗奴才好日子快到頭了!”
趙同一聽這話,更確定杜老漢是八路游擊隊的人了,昨晚他可是知道侯三帶著一名皇軍去干什么的,莫非選的女子是杜老漢的親孫女兒?
想到這里,趙同額頭的汗下來了。
瞥了眼威武挺立的劉燕東與沈千城,分明就是兩尊殺神。
“天哪,莫非侯三與皇軍都被八路特使干掉了?”
“噗通”一下,趙同腿不聽使喚,直接跪地上了,褲襠里頓時濕了一片。
劉燕東看見這護院如此不堪,也懶得再跟他理論。
負手而立,仰頭看天。
天光大亮,艷陽初升,深秋的天空藍得遙遠無垠。
“啊呀,啊呀,八路特使,快請進,黃某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從門里小步跑出一名中年男子,身穿藏青色布袍,戴著黑框眼鏡,上唇兩撇胡須濃密,長方臉,彎眉。
臉上皮笑肉不笑,牙齒被煙草熏的黑黃,一看就是一個煙鬼。
沈千城與劉燕東本來就是要先禮后兵的,此時自然不會伸手打那笑臉人。
“敢問閣下可是大黃莊莊主?”
沈千城問道。
對于敵后工作,沈千城要比劉燕東經驗豐富得多。
像這樣的鄉公所、聯莊莊主、偽軍頭目等,沈千城接觸的多了去了。
在宛縣,敵后武工隊看展工作,自然需要各方面的信息。
統一戰線要求是在大的前提下,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一切都需要服務于抗日救亡的目標。
所以,沈千城現在需要判斷這黃孝仁有沒有統戰的必要。
若是此人真心當日本人的走狗,那就一個字“殺”!
若是此人還有一點作為中國人的良心,那么,一切都好談。
如果能夠得到此人的幫助,大黃莊這個據點,這個扼守冀東通往北部山區的白河咽喉要害就能掌握在手中。
萬一獨立團遭遇不利,可退可守,不必顧慮往北部游擊區撤離會遭遇大黃莊據點的阻擊。
“正是鄙人,正是鄙人。”
黃孝仁個子不高,但聲音卻很洪亮。
“侯三是你什么人?”
劉燕東一直沒出聲,此時突然開口,直擊要害。
黃孝仁臉一僵,笑容立刻顯得更加不自然了。
“兩位八路特使,快請進,咱們有話進去說。”
“哼,明人不說暗話,明著告訴你,我們的主力部隊離此不遠,你若敢對我們動手,小心狗命!”
劉燕東唱白臉,沈千城唱紅臉,這是之前商量好的。
一人硬,一人軟,只要黃孝仁不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跟定日本人,拿下大黃莊應該沒問題。
有一次沈千城去興城,營救南苑監獄中的戰友馬輝,就是通過這種方式搞定了監獄里的一個小頭目,結果沒費多大勁,成功營救出了北方局重要領導人以及十幾名地下黨員。
“黃某也是中國人,怎么會對中國人下手,貴部一直宣傳中國人不打中國人,黃某很是贊同。”
劉燕東邁腿跨入大門,懶得理會黃孝仁的客套與應酬。
沈千城則虛與委蛇,邊說邊聊來到黃府客堂內。
四人分賓主坐下,黃孝仁從門衛家丁口中已經得知杜老漢是八路游擊隊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吩咐趙同給杜老漢搬了一把椅子,請老人家坐下,并親自給杜老漢端了一杯茶水以及一碟糕點。
“八路特使?沒聽說過,哪條道上的?能戰幾人?”
黃孝仁剛要開口說話,沈千城與劉燕東正端茶欲飲,不由都扭頭看向門外。
只見一鐵塔般的大漢手提著一挺捷克式機槍,闊大的肩膀上掛著機槍子彈帶,黑絨布褲,老頭布鞋,腿毛濃密,胸毛濃密。雙眉如短針刺空,圓眼,闊唇,大餅臉,肉鼻,一身的橫肉。
“龍四,不得對八路特使無禮,還不退下!”
黃孝仁重重的放下茶杯,大聲喝道。
“莊主,你就是軟性子,什么八路不八路的,就是九路十路十一路來了也別想從我龍某人槍下討了好去。”
“放肆,還不退下!”
沈千城此刻云淡風輕,這場面他不是沒見過,這自然是黃某人的安排,想表明自己的實力,也想看看自己與劉燕東的成色。
他唱紅臉,自然不會動,這全武行的活是劉燕東的。
果然,下一刻,劉燕東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