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前面就是隴駕莊地界了,過了偽軍鄉保所的阻擋,咱們就可以進山了。”
趙三前出二里,回來對焦方亭匯報道。
“這兒鄉保所偽軍有多少人?”
“不太清楚啊~”
趙三有些忐忑,身后有大批偽軍以及鬼子一個半小分隊正舉著火把追著。
焦方亭看了看快蒙蒙亮的天,身后隱隱傳來陣陣狗吠聲。
從葦子水湖向西劃了一夜,終于上岸了,沒想到鬼子竟然沒走水路,反而從北岸繞過來了。
“這下麻煩了。”
身邊只剩下十幾個人,三個帶傷,劉燕東的傷最重,現在還沒醒。
“怎么辦?”
“若是退回湖里,到了白天,鬼子的巡邏船開出來也是死路一條。”
焦方亭迅速判斷抉擇著。
“大貴、大憨,你們帶人給我強沖鄉保所。”
“幸好咱們還有十幾顆手雷。”
焦方亭喃喃自語道,“這要不是東子,還真麻煩了。”
郭大貴與馬大憨兩人帶著趙三、張華等人摸黑向前進村。
村里的狗開始叫了起來。
“只有半個時辰的余地,要是半個時辰打不下鄉保所,那就麻煩了。”
焦方亭也不停留,與其他隊員攙扶著傷員,劉燕東則是躺在擔架上。
焦小萍片刻不離的守在身邊。
“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馬大憨低聲喝道。
隴駕莊村口放哨的民兵已經發現郭大貴與馬大憨他們了。
但他的話音剛出口就被從左側迂回繞到他身后的馬大憨勒住了脖子,用力一扭,“咔擦”一聲,鄉保所放哨的民兵昏死癱倒在地。
“姥姥的,好險,該死的,大清早的不睡覺,值什么班?”
馬大憨罵罵咧咧的將哨兵手腳捆死,嘴用哨兵自己的腰帶勒住,再堵上臭襪子。
六七個雁翅游擊隊的主力就這么著摸進了隴駕莊村。
隴駕莊村后就是大山,進山口就位于村北。
但進山的路恰好通過村中,那是之前人們去妙山朝拜碧霞娘娘的進香古道。
當年許多香客聚集于此,商賈來此做生意,慢慢的就形成了村落,據說路旁的房屋都是當年讓香客歇腳的茶棚。
鄉保所會長王大勇的家位于村落正中,高大的院墻很好識別。
郭大貴與馬大憨、趙三等人加快速度,迅速逼近。
“啪~”
院墻兩旁的角樓上哨兵早已驚醒,此時開槍,顯然是做好了準備。
郭大貴悶哼一聲,右胸中彈,雖然是漢陽造,殺傷力有限,但這一下讓郭大貴還是疼的撲倒在地。
“老郭,怎么樣?”
焦方亭心中一驚,又傷一員大將,如何是好?
“沒事,趕緊拿下鄉保所,捉住會長,咱們好出村。”
趙三已偵查過,村北有卡哨,也是兩座角樓,似乎架著機槍。
沒有會長的允許,任何人進出山口肯定要查看良民證。
趙三等人冒著角樓上嗶哩啪啦的槍彈,向前匍匐前進,躲在大樹后,取出腰間的三顆香瓜手雷,“嗖、嗖、嗖”的奮力扔了進去。
只聽“轟、轟、轟”幾聲炸響,地動山搖,高墻直接被炸出了一個大洞,南邊靠近的那個角樓被炸塌了一半。
“好漢,住手,好漢,住手~”
半炷香之后,角樓上傳來一個有些沙啞的男子的聲音:
“我是隴駕莊鄉保所的王大勇,敢問下面是哪路好漢?”
張華氣的張口就罵:
“狗日的漢奸,敢打我八路游擊隊的冷槍,你們今天的死期到了。”
哨兵匯報了情況,這王大勇應該剛從被窩里起來,他并不想多事,所以,他想趕緊了結此事好回去繼續睡覺。
可沒想到該死的哨兵一上來就打傷了人,王大勇一個大嘴巴子早抽在那個多事的哨兵臉上了。
老遠都能聽見。
這顯然是打給底下游擊隊員們看的。
“原來是八路英雄,我王大勇失禮了,我有家有口的,在日本人手下也就是討口飯吃,都是中國人,我從不想為難各位英雄好漢。”
“手下不懂事,打傷了貴軍的人,我出五百大洋,賠禮道歉,恭送各位好漢過村。”
此時,焦方亭已來到高墻下一百多米處,躲在大槐樹下,聽那王大勇絮叨。
身后宛縣治安大隊的偽軍與鬼子小分隊人馬快要到了,現在不是跟這家伙廢話的時候,于是大聲說道:
“派人打開村北通道,五百大洋不夠,再拿些吃的來,對,還有藥品。”
手下這么多人受傷,必須有消炎藥,不然撐不了多久,越往后越糟糕,會發炎,高燒不退,時間久了人必難保。
“就按好漢們的意思辦,就按好漢的意思辦。”
王大勇打開了院門,派那個打冷槍的家伙挑著擔子,擔子兩邊兩大籮筐,都是大白面饅頭。
五百大洋與幾盒西藥亦在其中。
“八路游擊隊的各位英雄,跟著他出村即可。”
張華恨極了這打冷槍的哨兵,伸手就是一腦兜扇了過去,接著又是一腳狠狠地踹在大腿上。
這哨兵嘴里連聲說:“爺爺饒命,小人有眼無珠,誤傷好漢,好漢饒命。”
郭大貴敷了止血藥,稍微緩了過來,道:
“華子,出村要緊。”
張華這才停下拳打腳踢。
自始至終這王大勇在角樓上頭都沒冒,顯然是個極怕死的家伙。
焦方亭終于松了口氣,只要出了隴駕莊,進入西山,那就好辦多了。
見這隴駕莊鄉保會的會長還算有些良心,焦方亭拿了食物與大洋以及藥品后提醒他道:
“不出一個時辰,縣治安隊與小鬼子就要過來,你最好早做準備。”
“槍不要停,朝天上打都行。”
“然后給自己來一槍,這樣才好蒙混過關。”
焦方亭是真的為這王大勇著想了。
王大勇一聽,大驚失色,他后悔了,早知道后面有縣治安大隊,還有太君的人馬,說什么也不放這些人過去,可現在說什么也晚了,稀里糊涂都怪剛睡醒,沒看清楚狀況。
咬牙哆嗦著手,掏出南部手槍,對準屁股肉最厚的地方橫著來了一槍。
自己都佩服自己,只是……
“啪~”
“啊~”一聲慘叫從高墻的角樓上傳出來,疼的王大勇都快哭了。
“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朝村外射擊,不許停。”
王大勇哼哼道。
焦方亭率隊急忙通過村北的哨卡,一口氣不帶喘的又走出十里地山路,這才令隊伍休息。
剛把氣喘勻,身后縣城偽軍的火把若隱若現的再次出現在進山的山路上。
山路迂回曲折,但那視覺效果實在太嚇人了,直線距離簡直太近了。
敵人若是發現他們,直接就可以舉槍射擊。
“走~”
焦方亭下令道。
天色逐漸亮了,血紅的朝霞在身后,滿山的深綠翠色陰涼也難以紓解雁翅游擊隊員們的疲累汗水及傷情。
焦方亭點了下人數,有些慘了,雁翅游擊隊三十多號人如今只剩下十來個人了。
劉燕東重傷昏迷,郭大貴傷勢也不輕,即便是自己,左胳膊也被小鬼子子彈給咬了下,也不知傷沒傷到骨頭。
該死的鬼子,這次竟然帶著專門追蹤用的狼狗,要不把那個畜生給滅了,怕是很難擺脫敵人追蹤了。
正在憂慮之際,劉燕東在擔架上悠悠醒來,開口道:
“水,給我水。”
焦小萍第一時間驚呼道:
“大哥,東子哥醒了,他要喝水。”
“華子,你去溪邊給東子弄點水來。”
焦方亭道。
“行,我這就去。”
張華不知絮叨著什么,沖向右邊山崖下五十米處的小溪。
“隊長,小萍,咱們沖出包圍圈了么?”
劉燕東感覺不是自己在說話,似乎有另一個聲音掌控了自己一樣。
“出來了,出來了,多虧了你啊,東子。”
“你小子,可不許死了,你小子這次可立大功了,我一定為你請功。”
焦方亭眼都紅了,這次若不是東子突然爆發,雁翅游擊隊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沒!
真是蹊蹺了,自己率隊襲擊小園鄉保所,為何對方準備的那么充分?
焦方亭腦子里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隴駕莊鄉保所,不比小園火力弱,自己部隊窮途末路了也能闖過來,為何齊裝滿員的游擊隊會在小園吃那么大一個虧?
宛縣的偽軍治安隊與日軍兩個分隊怎么會追了出來?
“難道是泄露了消息?”
“是誰泄露了?”
這是焦方亭腦子里不停思考反復思考的問題。
“擺脫敵人了么?”
擔架上,劉燕東喝了張華取回來的溪水,清醒了許多,側頭問道。
“還在后面咬著呢,距離約兩公里。”
焦方亭有些郁悶的說道。
“東子哥,鬼子帶著追蹤狼狗呢。”
劉燕東心中一震,《步兵操典》立刻浮現出一段文字:
“追蹤與反追蹤……”
“快,咱們下山,沿溪水往前走幾里,再找路進深山。”
劉燕東立即建議道。
“為何?”
“聽我的,快點,兩公里不遠,咱們還要在溪水中找路,要是被敵人看見了就沒效果了,快。”
劉燕東呼吸有些困難,右胸肺葉上那顆子彈卡在肋骨上,說話呼吸疼的鉆心。
“走,聽東子的,咱們下水往山里走。”
焦方亭不知為何,覺得此刻聽劉燕東的準沒錯。
十人小心翼翼的下山,馬大憨攙扶著郭大貴,張華與趙三、于海、焦小萍抬著擔架,焦方亭與全軍在前探路。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就在雁翅游擊隊眾人消失在山崖下溪水轉彎的峽谷后不到十分鐘,李福才與李三的治安軍與日軍的人馬到了。
“八嘎壓路,八路大大的狡猾!”
千田規秀手下的園田氣喘吁吁憤怒的說道。
他手里牽著一條狼狗,正在地上四處聞嗅。
氣味往下去了。
園田明白,八路游擊隊的那幾個殘兵敗將找到了擺脫他們的方法。
“太君,接下來咱們還追不追啊?”
李福才累得跟那條狼狗差不多,伸著舌頭直喘粗氣的問道。
“八嘎,不能讓他們就這么跑掉。”
“你們,全部下去,沿溪水往上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