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過的很快,在一轉眼間,白喬柯房間后的爬山虎也仿佛在一夜之間變得火紅,然后慢慢干枯、凋零。像葉子一般凋零的,還有未來的及開花的花朵。
小波病危了。
生日愿望好像因為沒有在吹蠟燭時及時許出而沒有實現。又或者說,愿望……本就是實現不了的。
小波病危的很突然,前一天白喬柯還看見他耀武揚威的拿著新買的玩具到處炫耀,第二天卻已經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
白喬柯猶豫了很久,還是給陳吟安發了消息。他深知比起當時的難過,遺憾會讓人更加的不好過,一時的隱瞞不是保護,而是二次傷害。小波也期待著見陳吟安最后一面,他也該圓小波最后的愿。
但陳吟安卻久久沒有回復,看到她沒有回復白喬柯卻莫名的松了口氣,可能他的潛意識里也不愿看到吟安難過吧,生日那次的哭泣他到現在仍記憶猶新。
在白喬柯待在療養院的記憶里,他曾送走了很多人,所以他總是避免和療養院的病人有過多的接觸。可是不論季爺爺、還是小波,又有哪個是自己避免而過的呢?或許一開始自己就錯了,盡管他們的出現在別人的人生里曇花一現,悲傷收尾,但在漫長等待那未知的希望的路上,他們都是為彼此加油打氣的人……
白喬柯拿著之前生日會上給孩子們畫表的畫筆走向了重癥監護室,他想他該與那個比他小時候堅強的小男子漢好好的道別。
疼痛折磨得小波因藥物浮腫的小臉已經沒有一絲血色,但他仍然堅強,努力和媽媽說話讓自己打起精神。
“哦……是手表哥哥”白喬柯一進門,小波便看到了。他仍記得那個生日會上給全場小朋友都帶上手表的冷臉哥哥。
白喬柯笑著搖了搖手中的馬克筆,認真的給小波畫著手表。因為藥水已經有些輸不進去,小波的小胖手也浮腫的厲害。白喬柯的每一筆都仿佛畫在自己的心坎上,星星點點的刺痛。
白喬柯畫的是一個大蛋糕的手表,時針和分針都指向十二。代表著開始即結束,結束即開始。他想還小波過生日的愿。
“謝…謝謝,小波很…很喜歡。”
“喜歡就好”白喬柯笑著摸了摸小波的頭。
每次說話都會耗費小波很大的力氣,他的時間不多了……小波的媽媽已經在門外抹過好幾次的眼淚,然后擦干眼淚,再笑著進來。小波為了不讓自己傷心忍著疼,自己又怎么可以先哭。病房里的每個人都約好了要笑著說再見,但這個房間卻沒有因此而卸下‘悲傷’。
小波緩緩的在媽媽的幫助下將自己心愛的玩具都送給了小伙伴。
媽媽抱起了小波的‘小金豬’,沉甸甸的,小波每天都會放一個硬幣,媽媽曾告訴他,有一天他把小豬存滿了,他就可以出院了。
終于他存滿了,可他卻再也……再也走不了了。
小波媽媽抱著小豬走到了白喬柯面前,這是小波送給他的禮物。
小波好像想要給白喬柯說什么,聲音很小,白喬柯貼近去聽。
小波說“我…我把小豬都給你,你…陪姐姐…姐姐玩好不好。以前都…姐姐陪(小波),以后…小波…小波陪…不了。不要讓…姐姐一個人…(小波)傷心。”
白喬柯握著小波的手堅定的回答說好。
“吟安姐姐怎么…還不來啊,小波…好累啊!”小波已經有些吐字不清了。
“吟安姐姐,很快很快就來了。小波想要給她什么,給媽媽說,媽媽告訴吟安姐姐好不好。”
“枕…枕頭。”
枕頭旁邊掛著一個裝著一個小袋子,上面用線歪歪扭扭縫著幾個字。
一天一顆。這是陳吟安給小波的小糖袋。一天一顆,小波很聽話,每天都只吃一顆……
小波最后還是沒有等到吟安。
他耗盡了最后的力氣,最后的親了親媽媽的臉頰。說了,對不起媽媽。受了三年的病痛折磨,丟下最愛他的媽媽,離開了這個他還沒來得及看完的世界……
……
陳吟安趕來的時候,重癥監護室已經被收拾恢復至以前的樣子,仿佛幾個小時前在這個房間里的離別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陳吟安推開空無一人的房間,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那個小波曾經躺過的床前。白喬柯沒有上前,只是在門口陪著陳吟安一起站。她站了多久,他便站了多久。
直到護士開始查房,白喬柯被護士催著回病房,白喬柯動了動已經有點麻木的腿,拉著陳吟安回病房。陳吟安也不反抗,就乖乖任由白喬柯拉著她走。
回到病房,白喬柯才發現陳吟安臉色蒼白的可怕,連額頭上都是密密的細汗。
白喬柯皺著眉頭伸手去摸陳吟安的額頭,反復確定沒有發燒,白喬柯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陳吟安并沒有哭,但也正是這樣才更加讓白喬柯心疼。白喬柯知道她在自責自己的晚到,在不舍小波的離開……
白喬柯打開了柜子,拿出了小波留下的小糖袋,把它遞給了陳吟安。
陳吟安將小糖袋打開,拿出了一顆糖,剝開放到嘴里,草莓味彌漫了整個口腔。小波吃了所有味道,獨留下了吟安姐姐最愛的草莓味,就像蛋糕上的草莓總會留給吟安姐姐一樣。而自己卻錯失了最后的見面……
“不要自責,小波…到最后都怕你會傷心,他希望…你快樂!”
陳吟安將糖剝開,一顆顆放到嘴里,直至再也放不下。陳吟安再也忍不住了,捂著嘴嗚嗚的哭了起來,眼淚落下打濕了小糖袋……
早知道就不攔著他,讓他吃個夠多好啊!
白喬柯將一張張零落四處的糖紙收到了一起,放到了小糖包里。他輕輕拍著陳吟安的背,靜靜的等著她宣泄所有情緒。
那天晚上白喬柯暗暗下了決心,盡管手術成功的機會很小,但他想要試一試。他,想要活下去。
不僅僅為了和小波的約定,還有……
他……不可以成為讓他成為吟安悲傷的原因。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渴望著活著,原來自己并不是不怕死。以前不怕是因為自己一個人,現在害怕是因為心里藏了一個人。
他想要試一試說不能喜歡的喜歡,愛不能愛的人。
他想要勇敢的說不能喜歡的喜歡,愛不能愛的人。
然后有一天,出現在她曾描繪的以后,與她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