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莫不曾想過，紅櫻會帶她回到蘇鎮，回到蘇府，回到自己的閨房門外，她有些不明白了：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讓你看清楚，人的真實面目。”

紅櫻將手指環住，放在嘴里，吹了一聲，風起，有一只五彩斑斕的鳥兒，自遠處飛來，到了她們跟前，一眨眼就變成了人的模樣。

她一抬手，那人的臉抬了起來，蘇瑾莫看到了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你要做什么？”

她隱約感覺到了不妥，想要阻止，身形跟聲音都被她給封住了，立馬就立在原地，不能動彈。

“去！”

紅櫻一抬手，那人福身，行了禮，扭頭就進了屋子里。

“文清，文清你怎么了？醒醒！”

屋子里傳來了自己的聲音，蘇瑾莫心底慌亂了起來，那不是她，那根本就不是她，張文清，你一定要清醒啊！

“我——我怎么了？”

張文清的聲音略顯沙啞，她聽到了腳步聲跟倒茶水的聲音，假的蘇瑾莫正在照顧他，溫柔體貼，一點都不像她的脾氣跟性格。

“你一定是太累了，身體還沒恢復好，今天晚上，就早些休息吧！”

說著，假的自己就起了身，準備去旁邊的客房休息。

“不要！”

張文清立馬起身，抓住了她的手，生怕她離開。

“我是為你好，你這樣，我很擔心。”

蘇瑾莫低著頭，臉紅心跳，聲音細弱蚊聲。

“不會，你要是去睡了客房，我才會不安生。”

張文清抓住她的手，把人往自己懷里拉，見她沒有拒絕，膽子就越來越大了。

屋子里的軟濃囈語，很快就變了味道，站在門外的蘇瑾莫，從焦慮到擔憂，從擔憂到不可置信，從不可置信到憤怒，又從憤怒轉到了難過。

明明，她不是這樣溫柔體貼的人，明明，假的自己，這么明顯，這么容易被分辨出來，為什么，張文清一點懷疑都沒有？

為什么？

不是說喜歡嗎？喜歡不應該是只愛自己，一眼就能認出真正的自己嗎？

“需要我帶你進去，確認一番嗎？”

紅櫻上神說著就要去推門，蘇瑾莫不能動彈，眼淚刷的一下就出來了。

她那么篤定的信任著他，結果就是被毫不留情的打了臉，紅櫻上神這么做，無非就是想羞辱她那份盲目的自信。

“夠了！”

華寧攔住了紅櫻，她要真的這么做，那就過分了。

“小丫頭，你還是太嫩了。”

紅櫻收回手，到了蘇瑾莫面前。

何為喜歡？

這般一見之下，起了愛慕，沒有相處，憑借著一腔熱情，就天真的以為，這就是喜歡？

錯了，這只是愛慕罷了！

“愛慕是因為皮囊，喜歡是識得靈魂，你這位張公子，喜歡的不過是你的皮囊，你信不信，就算我的人，沒有披著你的皮囊，也能輕而易舉的讓他上鉤？”

紅櫻解開了她的禁錮，蘇瑾莫渾身的力氣像是被人抽干凈了一般，立馬就癱坐在了地上，泣不成聲。

“你是仙，他是人，你就是留在人間，與他生了感情，數十年后，他色衰遲暮，你卻依舊青春貌美，你覺得，那個時候的他，該何去何從？”

這一點，蘇瑾莫從沒有想過，她一直沒有把自己的身份，轉換成仙，在她的潛意識里，自己還是蘇府里的一個小丫頭。

“仙的壽命有多長，人的壽命有多短，他終歸會死，你能陪他多久？五十年？一百年？一旦你付出感情，他卻亡故了，你要如何？去冥界搶人，還是等他投胎重生，再續前緣？”

紅櫻不緊不慢的看著她，將道理一一都講給她聽。

“魂靈想經過冥界投胎，那可是要飲孟婆湯的，入了輪回，那就是另一世，另一個人，你還能找到什么？當然，你也可以不讓他投胎。”

紅櫻給她指了另外一個選擇，一個最終會走向死胡同的選擇：

“魂靈久不入地府，就會越來越暴躁，呈現出惡靈狀態，你想以仙氣渡他，那就違背仙規，天界會派人來抓你，冥界也不會放過他，你們可以逃，但是一旦被抓住，魂飛魄散，再無來世。”

這些，你可承受得住，可能承受得起？你能保證，你喜歡的張公子，到了最后，不會怨恨你？

“別說了！”

蘇瑾莫捂住耳朵，大聲的喊著，華寧揮手撐起了結界，把三個人從紅塵中隔離出來，以免引起混亂。

“你知道為什么，成仙要飛升到仙界，而不是留在人間？”

紅櫻伸手捏住蘇瑾莫的下巴，逼著她看著自己：

“因為仙人殊途，永不同歸，與其留在人間，讓一切成為折磨，不如早些斬斷，天人永隔。”

紅櫻砸巴著嘴，一臉心疼的瞧著她，抬手替她把眼淚抹去：

“今日，不管你是怨我也好，感激我也罷，我呀，是為了你好！”

紅櫻蹲下來，與她平視，臉上是少有的嚴肅與認真：

“北夜的性子是直了些，不怎么會心疼人，但是有一點，他沒有壞心，一旦認定了你，生生世世，他都會追隨你，護著你，你呀，可要看清楚，想明白了！”

蘇瑾莫低頭，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心里頭疼的厲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海里也是亂做一團，紅櫻上神后頭說了什么，她根本就無暇顧及。

“你放心，你母親跟這位張公子，我會安排好人，照料他們到百年后，至于你嘛，愿賭服輸，可得按我的意思行事。”

紅櫻一臉心疼的哄了她好一會兒，好話說盡，總算是讓她勉強止住了淚，扶著她的胳膊，站了起來。

“你想讓我做什么？”

蘇瑾莫一邊抽噎，一邊斷斷續續的問著。

“我希望你能守著北夜，護著他，不要讓他難過，也不要讓他有性命之憂。”

這話說的，蘇瑾莫自己都不明白了，北夜是九天上的戰神，她一個剛飛升的小散仙，不讓他保護就不錯了，怎么還反過來要她護著他？

“給他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選擇。”

這就是紅櫻上神想要的。

蘇瑾莫一知半解，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紅櫻也沒有再追問下去，拉著她，招呼華寧就要返回天界。

“等等，我想去跟我娘道個別！”

蘇瑾莫扯住她的袖子，張文清她可以忍痛割舍，但娘親的恩情，娘親的最后一面，她一定要見上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