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成怎么也沒想到，他就這么考進了市一中。應試那天的他喝多了父親殷切買來的蘇打水，他本是一個幾乎不碰這種飲品的普通孩子，并不富裕的家庭讓他養成了喝白開水都是一天三杯的習慣，可是他太緊張了，考試的題目那么難，主要還是蘇打水的甜味讓他魂牽夢縈，于是一緊張他就會抿一口，等到第二個大題結束的時候，他的水干了，他的思路也就這么斷了。他就這么發了一會兒呆，尿意就這么伴隨著半小時倒計時鈴聲來了，急匆匆的填了最后一道大題和附加的填空題，他就交了卷子跑向了廁所。

出來廁所的時候，文一成一身輕松，他覺得自己真是整個考場最瀟灑的孩子，正當他要走向大門的時候，他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爸媽和老師都在門口等著呢！！！固然他可以威風凜凜地走出來，受到其他家長的夸贊表揚，可是他知道自己必然沒有了考好的希望，等待他的先是爸媽和自己班主任不間斷的問候，還有就是自己壯著膽子說的“還好啦不錯啦”之類的話，如果成績出來之后自己肯定要完蛋。

他想了想停住了腳步，回頭向廁所走去，他要在那里躲一會兒了。可是他又停住了腳步，那里有著一個姑娘，也是這么呆呆的忘著他，看起來兩個人有了相似的麻煩。

文一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兩個人就這么站在墻角邊，面對著面，相隔十多步。文一成覺得這樣子不太好，正準備先開口問一聲，姑娘確回頭跑進了廁所，文一成只來得及發出一聲“你”字對方就不見了蹤影，他也不能跑到女廁所里去吧。文一成搖了搖頭，自己都在在想些什么啊，真是太愚蠢了。

他回頭在空蕩蕩的過道晃悠著，每個考場門口的表格上有著所有的考生信息，他就這么呆呆的一個接一個的看下去，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有一個鉤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所有離開考場的學生都會有這么一個鉤。

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那個姑娘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服，剛好過肩的馬尾有著對小男孩致命的殺傷力，尤其是跑起來搖晃的模樣，在文一成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他決心找到那個姑娘，在這剩下的二十多分鐘里面。“將來一定要找一個扎馬尾很好看的姑娘做我女朋友！”文一成不知道怎么有了這樣的想法。

他從自己所在的三樓開始查起來，一直到最上面的五樓才發現第一個鉤，他欣喜若狂的湊上去，‘喬峰’，他的第一反應是那個女孩名字真難聽，然后才意識到，那是另一個提前交卷的男生的名字——找人的難度又變大了幾分，陸續有其他考生離開了考場，這樣子幾乎是大海撈針了。文一成都快放棄了，轉念一想，他為什么不去廁所門口等那個姑娘出來呢？

說干就干，他轉身跑向了三樓的女廁所，都快沖進去了才止住腳步，然后就這么傻乎乎的在門口站著。扣了扣手，又玩了玩自己的準考證，他覺得自己再這么下去就要被巡考當做小流氓抓走了，于是偷偷向廁所里頭喊話

“喂”，聲音小的只有他自己聽得見，“你還在么？”轉念一想，這不是更向一個流氓了么，又改口到“你能陪我說說話么？”

寂靜。

文一成聽到了拉鏈聲。

難道人家真的就是上廁所去了？文一成這么想著，簾子拉開，女孩扔了一包紙到他頭上，戳到了他的眼睛，“啊！”他輕聲叫了一下，結果對方開口了，“你有病啊！！！”

文一成正納悶著，對方撿起紙又回去了，原來人家是拉開口袋取東西砸自己啊，文一成這么想著，覺得自己真是太蠢了，居然干的出這種事情。

他突然記起來看名單看到的一個名字，婉玉，雖然忘了姓什么，不過這種名字多好聽，肯定不是這種男孩子氣的姑娘，那肯定是一個漂亮的，有著更好看的馬尾的女孩子。

他低著頭悶悶不樂的揉著眼睛，眼淚不斷地流，他害怕自己的眼睛受傷了，于是跑去廁所對著鏡子揉了半天也沒有見一滴血。他就這么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直到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

文一成搖搖晃晃地走向大門口，看見了爸爸媽媽急切的神色，自己的眼睛還紅腫著，他們估計以為自己考的非常差吧，這樣子成績出來也可以交差了，文一成這么想著，被媽媽牽著手一言不發的走向了家里。他又想起了那瓶蘇打水，等到他想要舔舔舌根回味一下的時候，發現自己滿鼻子都是不知道是紙還是姑娘的味道，仿佛一個嬰兒般的濃郁的奶香味就這么無意間沁滿了他的身體。

文一成突然覺得很自在，畢竟自己本來就不是優秀的學生，考不上就考不上，大不了在這個三線城市的三線市區的三線學校學習也是可以接受的，那濃郁的奶香味讓他的身體輕松了下來，也不管爸媽的詢問，他掙脫了媽媽，自己一個人向前跑去，向家里跑去。

八月底，門前不知道什么樹已經落了葉子，他小時候經常爬這棵樹，還經常被書上的蟲子拉尿在自己臉上，這次卻是一片葉子這么落了下來，落到了文一成的肩膀上。他把葉子撿起來放到樹下，爺爺說過葉子可以當肥料。手上沾了泥土，他就這么拍拍手，低頭一聞，沒有土的味道，全是奶香味。這是他聞過的最香的秋天的味道，也就是這味道讓他從此愛上了喝牛奶。

文一成就這么開始了為期一周的等待。他非常喜歡的電腦游戲爸爸也再沒有阻止他玩，于是在電腦人物跑來跑去的時候，這一周七天也就這么跑掉了。直到爸爸讓他去取快遞，他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取到的是錄取通知書。

媽媽打開包裹的時候，表情變化讓文一成非常的難以理解，那是一種從擔憂到畏懼到震驚再到喜悅的變化，短短一瞬間，文一成明白了，自己居然就這么考過了。

就著這個秋天濃郁的奶香味，文一成怎么也沒想到，他就這么考進了市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