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慕遠夕突然感覺后背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鈍痛感。似乎是有什么撞了一下她的后背，因為無法穿入，因而掉落在地，清脆繞耳。

轉身低頭一瞧，嘿，原來是三支冷箭。

人的靈魂是有記憶的，和人一樣，也會有五識六感，只不過隨著為鬼的年歲越久，記憶漸漸模糊，或者更快捷地，被孟婆湯猛一澆灌，徹底失了前塵舊憶，魂魄便也會徹底失去五識六感。

然而慕遠夕是個新鬼，孟婆湯只不小心嘬了那么一口，所以縱使借尸還魂的自己如今刀槍不入，瀕臨死亡的劇痛之感，多多少少還是會讓她如實體驗。

正要發飆，突然從不遠處的石階下方傳來一聲孔武有力的男聲：“看到沒有，她不是人！”

慕遠夕火冒三丈地往下方望去，從石階下走上來兩個男人，一個是王十二，一個是李侍。

李侍手持弓箭，方才那三箭，便是出自他手。

“罵誰不是人呢！”慕遠夕輕蔑地望向李侍。

李侍鐵著臉，道：“如今這世道，邪靈邪祟時常出沒，攪亂人間，對于你的身份，我只是實事求是，絕對沒有要折辱你的意思。只是想讓我這單純的弟弟看看清楚，莫要像民間奇聞怪志的畫本子里的主人公一樣，非要被妖魔鬼怪害得最后連命都沒有了，才知道后悔?！?

慕遠夕“呵”了一聲，道：“那我也實事求是地說一下，你，是人沒錯，不過可惜，是個小人?！?

王十二在一旁沉默了許久，看到慕遠夕的臉上布滿了黑紅血絲，恐怖至極，但他臉上的神色卻沒有半點厭惡驚恐，只是略帶不解和疑惑，猶豫著問：“欣欣……你，是欣欣嗎？”

慕遠夕把目光轉向王十二，淡然一笑：“不是?！?

“那你為何要假扮成欣欣來接近我？”

“因為我要救你?！?

“當真？”

慕遠夕懶得動腦筋去瞎編亂造個理由來，便就這么實話實說了。盡管，她知道這理由確實讓人很難相信。

李侍果然面露嘲笑，看了看王十二，道：“跟一個不是人的東西，何必這么認真！戌姥姥說了，為了你的安全，今日必須將這鬼祟除掉！”

慕遠夕知道，自己此刻正身處幻境之中，幻境之外，必然有高人在控制。而她一個靈力不全的新鬼，看樣子確實無能為力。

她看著李侍胸有成竹囂張跋扈的樣子，依舊面帶微笑：“是嗎，那你們打算怎么除掉我呢？”

李侍知道自己手中的弓箭根本無法傷她分毫，干脆往旁邊一扔，笑道：“一物自有一物降?！?

王十二面露難色，眉頭揪成一團地看著慕遠夕，似乎欲上前相護，像以往一般，然而卻被李侍眼疾手快地擋住，扯了回來。然后抬頭對著天空喊道：“大師，可以動手了?！?

慕遠夕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黑紅色的血絲似乎又多了一些，仿佛無數道血淋淋的傷疤密密麻麻地呈現。她的眼睛又更紅了，紅到發黑，仿佛從十八層地獄里望出來的一雙萬惡之眼。

本來囂張跋橫的李侍見此，竟不由渾身一顫，不自覺地往后退了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怒風驟起。慕遠夕突然放肆大笑，空靈絕恨的笑聲糾纏著風，布滿整個天空。

然而天空，卻仍是那般明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慕遠夕似憐憫般望著一臉茫然的王十二，道：“這幾天我絞盡腦汁地在想，要殺你的人到底會是誰。我以為我是來救你的，直到剛才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