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對我正好?”古玉妃莫名其妙地看著吳山云。
“還不是正好?”吳山云道,“那天,我看到了,你們兩個為了姓蘇的爭風吃醋;那緊接著我在火楓林中,幫你除掉情敵,豈不是更好?我——”
吳山云還要再說,冷不防“啪”的一聲脆響,原來是憤怒的古玉妃揚手打了他一記耳光!
“你!”吳山云十分震驚,但并沒有反擊。
捂著被打的那半邊腮幫子,吳山云看著怒氣沖沖的愛人,只是冷笑:“玉妃,我現在,還能說你‘謀殺親夫’嗎?”
此言一出,原本氣急攻心的女子,忽然間陷入沉默。
原來,他倆以前嬉戲打鬧,情到濃處時,吳山云就曾跟她開這樣“謀殺親夫”的玩笑。
想到此節,古玉妃神色黯然。
而剛才氣勢高昂的吳山云,此時也感到頗為傷感。
“對不起。”沉默片刻后,吳山云深深地一躬身,行了個大禮。
“對不起,玉妃,”他真誠地說道,“剛才我不該說氣話氣你。我是真地愛你,太愛太愛你了,所以才忍不住出言傷害了你。我們……都好好的,像從前一樣,好嗎?”
一句話,就好像讓將洪水的閘門開啟。
一直以剛強面目示人的女教習,忽然間淚水像開了閘的洪水,奔流不止。
見她痛哭失聲,吳山云更覺后悔。他伸過手去,將跟隨自己多年的女子,輕輕地擁入懷里。
對他這樣的親昵,古玉妃并沒有反抗。
事實上她從來沒有背叛過自己的情郎。
她佻達熱辣的外表下,其內心貞潔的程度,遠超旁人的想象。
對這一點,吳山云比任何人更清楚,所以在發泄完自己的情緒后,他也變得無比地后悔。
然后剛才吳山云言語上的攻擊,對一個貞潔女子而言,已勝過真正肢體上的傷害。
所以,盡管古玉妃也真心想回到從前,就像吳山云所說,還和以前一樣好好的,但當她被情郎攬入懷中時,她的動作,還是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這樣的僵硬,不要說吳山云,就連古玉妃自己都沒察覺出來。
此時京郊這處荒僻的斷壁殘垣里,緊密相擁的二人,還都不約而同地想著,今后一定要彌合裂痕,好好維護兩人間來之不易的甜蜜關系。
第二天里,蘇漸在靈鷲學院中,正好與古玉妃不期而遇。
看到她淚眼紅腫,蘇漸便關心地問她有沒有什么事。
聽他如此關切的問候,古玉妃強顏歡笑,隨便說了幾句,也便掩飾過去。
見她如此,蘇漸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說道:
“古先生,我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放心,我不會讓你傷心太久的……”
當然對他來說,不僅是不想讓古玉妃傷心太久,更重要的是,趕快行動,對蘇漸和他伙伴們的安全也非常重要。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有吳山云這樣一個京華城血義盟首腦存在,他蘇漸始終難以獲得真正的安全。所以無論于公于私,他都要立即行動起來!
而現在他已非吳下阿蒙。現在的蘇漸,在玄武衛中人氣高漲,不僅得到大統領的寵愛,就連一直跟他作對的蓋英衛,也已經被踩到腳下。
這樣一來,他今時今日能夠調動的力量資源,已經完全今非昔比。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里,由一個身份特殊的靈鷲學院三年級學生所張開的隱秘大網,開始朝吳山云及其背后的勢力悄悄地罩去……
要對付吳山云,一點都不簡單。
關鍵是,血義盟既然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活動,可以想象他們在京華城中的組織隱藏得有多深。
而吳山云還是血義盟京華分舵的舵主,自然其最主要的活動場所,便是血義盟在京華城中承擔中樞指揮功能的那個據點。
如果這一回蘇漸不能將這個秘密據點找出,整件事還是會功虧一簣。
而京華城之所以稱為“新京華”,也是因為二百年前人龍大戰后才建立;那時候血義盟就已經隨著潰敗的人族,一齊西遷到這里。
可以說,血義亂黨在這新京華中的經營,已經從建城之初就開始了。
很明顯,華夏國中還沒有任何人,曾經找出過血義盟這一中樞據點。
從這一點來看,就知道蘇漸這次成功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
蘇漸自己也深知這一點,但他還是準備試一試,畢竟雖然小小年紀,他從來“不服輸”!
當然他肯定不是胡打瞎鬧的莽夫。為了這次能夠一擊成功,他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冥思苦想了三天之久。
“不動如山,侵掠如火”,當蘇漸覺得最后琢磨出來的方案,已經足夠細致精妙,便立即如疾風般行動起來!
很快,京華城中的血義盟勢力,就覺得玄武衛動作連連。
當然一開始時,都是小打小鬧,被拔除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外圍小據點。
這時候,吳山云還不知道玄武衛這一次的最終目標,竟就是他本人。
但隨著玄武衛行動的深入,更多更重要的血義盟京師據點被突襲。到這時候,吳山云終于開始不安起來。
本來這時候,按照血義盟內部的規條,以吳山云這樣重要的身份,就應該立即潛逃出城,隱蔽或反擊的任務交給副手,他自己最多在城外遙控指揮。
以前血義盟正是因為有這樣嚴格執行的安全條例,才確保了從來沒有真正重要的首腦被朝廷抓獲。
但這一次,事情臨到吳山云頭上,情況就起了變化。
吳山云是誰?京華四杰!
別看表面看起來,吳山云吳公子,是四杰中溫文謙遜的那一位;但其實在低調的表象下,他比任何人都要驕傲!
尤其這一次,他收到消息得知,原來最近這么多風風雨雨,竟然就是那個他恨之入骨的少年在對付他,這一來,他就更不會跑了!
不得不說,吳山云在雙方對陣之初,就犯了一個不小的錯誤。
他以前那么多回嚴厲地教訓下屬,告訴他們不要讓個人的情緒影響組織上的行動,但這一回,他自己卻犯了同樣的錯誤!
盡管吳山云自己不承認,但他對蘇漸的憤恨,已經不知不覺地影響了自己對玄武衛行動的判斷。并且他這樣咬牙切齒的情緒,立竿見影地體現到了他組織的反擊行動中。
當蘇漸一次次組織圍剿血義盟外圍據點,吳山云除去開始幾次沒來得及反應外,后來每一次,幾乎都在第一時間發動了以牙還牙的對攻。
見他竟然如此應對,蘇漸簡直目瞪口呆。
本來他還擔心自己的智謀能不能趕上成名已久的吳公子,甚至當他發現吳山云做出這樣情緒化的反應時,他的第一反應還懷疑這是不是吳山云的陷阱。
但很快,他便興奮地發現,吳大公子這些對攻行動,竟然是“真心實意”的!
“太意外了!”
既然如此,蘇漸一邊懷著不敢相信的“感激之情”,一邊毫不留情實施各種圍城打援。
當然,如果說只是為了殺傷這些隱秘的亂黨力量,蘇漸并不會這么開心。
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這世上哪怕最隱秘的行動,只要做了,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蛇行無跡?雁過無痕?怎么可能!
而蘇漸真正的目的,是要通過這一支支前來救援的血義盟隱秘力量,來猜測吳山云中樞指揮的真正地點,縮小將他們徹底一網打盡的范圍。
可以說,別看蘇漸身份卑微,他還真擔得起伙伴們對他的佩服;在迷霧谷競戰賽中,他被一致推舉為最重要的統帥之位,不是沒有道理的。
雖然論武技他比不上雷冰梵,論法術打不過洛雪穹,論陰謀詭計不一定比亞颯強,甚至連身板兒也沒有唐求那樣壯實,但大家很明確地認定,論綜合實力,蘇漸是五人中最強的。
所以說,吳山云還沒意識到,從他輕視蘇漸開始,就犯了一個可能讓他后悔終生的錯誤——沒有人能想到,蘇漸的目光,竟然超越了“圍點打援”計策!他所有這些行動,其真正的目的,卻是以此查知吳山云中樞指揮時的真正藏身之地!
所以,每次這樣的戰斗,蘇漸對玄武衛下屬送來的戰果,比如殺死多少人、殺傷多少人、活捉了多少人,并沒有真正的興趣;他真正關心的,則是一個個玄武衛眼線報告的血義盟救援力量行蹤路線。
當然,不是所有亂黨力量都從京華老巢出發,但是指揮他們行動的命令,一定是從那里制定產生,然后層層向外轉發。
蘇漸想做的便是,從這些血義盟亂黨的信息傳遞及實際行動的軌跡,反推出這些力量的指揮來源。
要做到這一點,以當時的時代水平,可以說天方夜譚。
但湊巧的是,蘇漸從自身的秘術“血瞳心眼”中,得到了啟發。
血瞳心眼,常常將對戰對象身體內的結構,以及能量、戰力等流轉路徑,在蘇漸心中用線條結構圖的方式顯現出來。
而蘇漸志向遠大,平時對自己這樣的神秘秘術,怎會不格外留心?可以說在靈鷲演武場中,他沒什么事兒時,就拿演武場中提供的那些奇禽怪獸做實驗,了解它們內在的結構線路圖。
本來蘇漸這么做,是想事先在這樣的安全環境下,從容地總結各種妖禽怪獸身體內部的結構以及缺陷所在,并舉一反三,運用到相近類別的妖靈身上去。這么做,省得每一回真正戰斗時,還要拼死拼活地去跟敵人身體接觸。
他的本來目的是這樣,但日積月累之下,有一天他忽然從這樣的結構線路圖中,得到了莫大的啟發!
他又驚又喜地發現,這些如枝蔓、迷宮一樣的復雜連接,各種結構本身,竟然有著許多自己的規律!
當然他這時候并不知道,自己悟到的這件事情,在后世竟有一門專門的學科,叫“拓撲學”。
并且他這時候主要靠自己領悟,肯定不可能像后世的拓撲學大師那樣,掌握很復雜很高深的規律。
但就是這樣最粗淺的拓撲學知識,已經足夠蘇漸做很多事。
比如,眼下對付吳山云。
蘇漸通過搜集來的這些軌跡報告,通過最簡單最樸素的拓撲學知識,不斷地反推分析。
終于,這樣的推理讓蘇漸越來越清晰地看到,所有京師血義盟出動的力量,其指揮來源,都指向了同一個地點——
從來沒失手的京華四杰吳山云,終于第一次暴露出自己的老巢!
網在慢慢收攏,最后一擊將至。
對這里面的古怪,雖然吳山云并沒有真正看出來,但久經殺場,已經讓他養成一種驚人的直覺。
他直覺有哪里不對,但卻看不出來。
這種感覺讓他極不舒服,整個人也變得越來越暴躁。
他對自身的安全也開始留意。
雖然因為滲入骨子里的固執,他還是不肯逃出京城,但已經大大減少了自己的活動范圍。
當風聲越來越緊,雖然看起來有損他的驕傲,但最后他還是聽從了其他人的勸告,徹底躲進了中樞據點里。
他覺得這么做,已經可以確保自己的安全。
但還是有些丟臉。
所以之后這些天里,吳山云就像一只暴躁的獅子,雖然還在遙控著外面的行動,但卻覺得自己被關進了牢籠,渾身都不自在。
現在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在秘密據點里暴躁地轉圈,并且越來越容易發怒。
其實不僅僅只有吳山云意識到危險,那位還在靈鷲學院虛以委蛇的幻系星流術教習古玉妃,更是將最近這一系列腥風血雨看在眼里。
并且,雖然她的才智和閱歷不及吳山云,但因為此刻勉強作為一個旁觀者,她對這系列事件中蘊含的危險,反而有比吳山云更清晰、更準確的認識。
古玉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聰明的女先生,很快就弄清楚,原來籠罩在自己情郎身上的陰霾,其始作俑者,竟然就是自己的“好學生”蘇漸。
她開始更加留心少年,但卻發現不管自己再怎么恐懼和焦急,此子卻依然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