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風雨欲來
- 天泣血歌
- 離風卷
- 4073字
- 2020-02-06 13:03:32
“蘇大人!”這時候步凌空已經換了極為敬重的稱呼,“您就別求全責備了;剛才這位……”
“唐求。”蘇漸提示道。
“對對!唐求唐大人,這身星流術威猛無比,把那些妖孽打得落花流水,已經十分神勇威武,您就別再說他了。”
步凌空這時簡直用了一種撒嬌的語氣——其實也難怪他,如果他手下有個星流武士,那還不當大爺一樣供著?怎么還可能像蘇漸這樣,打贏后還橫挑鼻子豎挑眼吶?
被他這么一說,蘇漸也笑了起來。他道:“其實我倆兄弟感情很好,只是覺得剛才事情可以更完美些……”
“完美了完美了!已經非常完美了!”蕭安大叫道,“沒什么好說的,本來咱們就是個全軍覆沒之局,我老蕭還想著這一回,這身一百來斤算是交代這里了,沒想到還能起死回生。沒什么好說的,我老蕭在這兒給幾位小爺行大禮了!”
說著話,他便深深躬身,雙手抱拳于額頂,行了一個近似于頂禮膜拜的隆重大禮。
見他如此,其他青龍府兵包括步凌空在內,不僅沒覺得他奇怪,反而也十分自然地跟著向蘇漸幾人行了一個大禮。
“好了,不要客氣了,”蘇漸笑道,“此地不可久留,諸位青龍軍兄弟,還是盡快收拾上路吧。這里離接頭地點也不太遠,鼓鼓勁就能到了。”
“蘇賢弟言之有理。”這時候步凌空的稱呼又換了。
說完后,他看看眼前的戰場,便發現雖然剛才看著面臨崩潰,但火妖真正殺死的士卒并不太多;當然如果蘇漸他們晚來一步,全軍覆沒也是肯定的了。
雖然看到重整旗鼓還能繼續上路,步凌空卻用問詢的眼神看向蘇漸。
這時不僅是他,連蕭安以及全體青龍府兵,也都用懇求的眼神眼巴巴地看著蘇漸。
見得如此,蘇漸毫不猶豫地道:“諸位青龍同袍請安心啟程;我蘇某會帶玄武衛眾兄弟,從旁護衛,務必送你們到安全地帶!”
“太好了!謝蘇大人!蘇大人義薄云天!”剛才寂靜期盼的青龍府兵,頓時爆發出一陣熱烈無比的歡呼聲!
且不提他們繼續朝東趕,再說晶海行營大總管阮天擇。
這邊打得熱火朝天,他卻帶著五百多親衛軍,還在路上磨蹭。
這一路上,他又是打獵,又是埋鍋造飯,總之各種拖延。
于是幾乎在蘇漸和步凌空的隊伍走后一兩個時辰,他才帶著人馬姍姍而來。
還沒走近時,他一聞空氣中的血腥味。他不驚反喜,回頭跟親信龐玉說道:“此必是他們得手了。”
聽得這話,龐玉心領神會。
有了先前議事廳中的推心置腹,龐玉自然不會理解成是步凌空護送任務得手。
于是他咧開大嘴,一臉笑容地奉承道:“大人神機妙算,他們怎么會逃得過您的算計?”
“還好還好。”阮天擇矜持地謙遜一聲,立即迫不及待地命令隊伍加快速度,朝前面奔去。
阮天擇這么做,自然因為心里有底;作為暗中的盟友,他已經事先跟火妖王的人詳細溝通過,就連步凌空他們遇伏的時間地點都一清二楚。
當他帶人快步跑進,遠遠望去,果然見得前面荒野溝壑中尸橫遍野,景象慘不忍睹。
“哎呀!”阮天擇假模假樣驚叫一聲道,“怎么回事?難道本總管來晚了?”
悲憤的呼叫聲中,阮天擇懷著無比喜悅的心情,揚鞭催馬,搶先朝前面戰場奔去。
只是,當他催馬趕得近些,看清那些倒了一地的尸體到底是哪一方時,他忽然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如此出乎他的意料,以致于他甚至打馬退了兩步,朝四周看看,確定是這地方沒錯。
“怎么……大部分是火妖死尸?”
正驚愣間,卻忽聽龐玉驚慌來報,說收到前方消息,那批運送的火晶,竟然已經送到了!
“怎么回事?”眾目睽睽之下,阮天擇不便發作,便將龐玉拉到一邊,極力壓住怒火問道。
“是這樣,”龐玉壓低聲音稟道,“方才聽探子來報,本來火妖軍就要得手,沒想到那新來的蘇觀察帶著幾人,頭戴鬼面具殺出,竟把火妖大軍殺退了!”
“什么玩意兒?!”這一下阮天擇再也忍不住了,怒吼道,“別告訴我步凌空那么多人頂不住火妖兵,他蘇漸隨便帶幾個人就行?別跟我說戴個什么破鬼面具就能嚇退大軍!你在這兒跟我說書吶?!”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龐玉惶恐道,“剛才那探子就是這么說的;倒不是靠鬼面具退敵,而是聽說那蘇漸還有隨行的兩個少年,竟然都是星流武士!”
“什么?!”阮天擇這下真個震驚了。
“就憑他們仨乳臭未干的小娃娃?”阮天擇叫道,“就連老子這武探花都還沒修煉成星流術呢,他們怎么就行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您先消消氣,”龐玉陪著笑小心說道,“大人您別忘了,那幾個娃娃年紀雖小,可都是靈鷲學院畢業的啊……”
還真是“人的名樹的影”,放在靈鷲學院身上也一樣;龐玉這“靈鷲學院”四字一出口,阮天擇頓時閉口不言。
“也沒甚大事。”阮天擇終于重又恢復了平日的鎮靜,“小事小事。反正我們也沒什么損失,死的都是火妖族的人。”
嘴上這么說,他卻陰沉著一張臉,打馬回到大隊人馬中。
看著此時已經開始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的親衛軍,阮天擇大喝一聲:“都吵什么吵?我們收兵回營去!”
被他這一聲吼,行營親衛軍重新踏上歸途。
不用說,長途行軍,卻又無功而返,這士氣可想而知。
眾人垂頭喪氣往回而行,阮天擇跟在隊伍后面,美其名曰壓陣,卻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表情。
行出一兩里地,看到沒人注意他時,阮天擇便抽出腰刀,一把砍倒路旁一根紅晶石筍。這么來一下,他才覺得胸中這口氣順了些。
正提著刀郁悶地往回撤時,阮天擇卻只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正從身后由遠及近而來!
阮天擇吃了一驚,忙轉過身看去,卻見正是蘇漸帶著他那幫人,騎在高頭大馬上疾馳而來。
等他們跑得再近些,阮天擇聽見他們嘻嘻哈哈地講著什么笑話,心情分明好極。
見得如此,再想想先前龐玉參將說的話,阮天擇便忽然覺得胸中剛順了一些的氣兒,又開始堵上了。
“哎呀這不是阮大總管嗎?”當蘇漸騎馬趕到近前,忽然大驚小怪地叫道。
“是我啊。”阮天擇抬頭看著他,不冷不熱地回答。
“阮大總管啊,有句話雖然您可能不愛聽,可我是個粗人,不吐不快,您可不要生氣。”蘇漸看著他,一臉真誠地說道。
“有話就說。”阮天擇冷冷地說出這句,然后又在心里補充道:有屁快放!
“阮總管,要我說,您這接應可真是不力啊!”蘇漸一臉誠懇地抱怨道,“你看啊,我和步都尉、蕭校尉他們,都把伏擊咱們的火妖賊人來回殺了好幾回了,尸橫遍野,遍地伏尸,貨都送到那邊了,您可還沒到啊。”
“這也沒辦法,”阮天擇忽地也是一臉嚴肅道,“沒想到火妖越來越狡猾,不僅伏擊你們車隊,還曉得設伏我這支救援隊伍。本總管帶大軍和他們周旋,故此姍姍來遲。剛才本總管已聽說你們把火晶安全送達,也就收兵回營去了。”
“這樣啊……”蘇漸好似愣了一下,然后一臉天真地看著阮天擇手中提著的腰刀,“是啊是啊,大人您一定剛和火妖苦戰過;看!您的刀都有點卷刃了,如果不是您親口說,我還以為是砍了路邊的火晶石筍呢!”
“嗬嗬,那哪能呢。”面對“天真無邪”的少年,阮天擇忽然間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簡直比當年“武狀元”被人黑走時,還要痛苦萬分。
“那大人您就帶著大軍慢慢走吧,”蘇漸嘻笑道,“我和兄弟們就先回去了,畢竟剛才殺退火妖,還搶了些戰利品,得早點回丹丘城去清點瓜分了呢。”
聽他這么一說,半死不活的總管隊伍便是一陣騷動,顯然既眼饞又不滿。
見得如此,阮天擇更加慍怒。
他強忍著怒意,揮揮手道:“去吧去吧。”這也就是“玉面狐”了,換了個人,被氣得半死時,哪還能保持基本禮節呀。
當看著蘇漸等人快馬絕塵而去,阮天擇怒氣盈胸之際,忽然又想到,就在幾天前,自己還對蘇漸發出這樣的評語:
“這蘇漸乳臭未干,還是一個耿直粗莽之輩,‘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這種人,必斗不過我!”
再想想剛才,這小子簡直精得跟什么似的,就算是多年老江湖,也未必有他這樣鬼啊!
想到此處,阮天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胸脯劇烈起伏良久后,猛地又一舉腰刀,沖著路邊的石筍石柱一陣胡劈亂砍,就好像剛才惹他生氣的不是蘇漸是它們似的。
見他如此失態,那些察覺到動靜的下屬,包括龐玉這親信在內,全都噤若寒蟬。他們眼光全都旁移,假裝什么也沒看見。
發泄了一陣,阮天擇的怒氣也漸漸平息;然后他舉起手中的刀,看見刀刃卷得跟鋸子似的,便氣得使勁一扔,連這把跟隨自己多年的佩刀也不要了。
再說蘇漸。從炎風原回來后,他便陷入深思中。
很顯然,這次炎風原誘敵風波,雖然并沒有抓到阮天擇走漏風聲的確切證據,但從結果來看,那火妖來襲的時間和地點,都精準得可怕,讓人不得不懷疑。
更何況,還有阮天擇親衛軍的姍姍來遲!
如果從這一點推斷,那阮天擇和火妖族暗通款曲之事,幾乎呼之欲出。
只是,他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
想到這問題,蘇漸忽然想起了另一事。
來之前,無論是從軒轅鴻那里求授機宜,還是跟宮里有人的端木楚閑聊,蘇漸便知道,好像最近那宰相大人司徒威,可是在朝堂中含蓄表達了要跟龍族親善共處的意思……
而司徒威,正是阮天擇背后最大的恩主和靠山!
也難怪蘇漸懷疑到宰相司徒威身上。
這不僅是來之前軒轅鴻的暗示,更重要的是,阮天擇能把事情做得這般有恃無恐,背后沒大人物支持才有鬼!
判斷出這一點后,蘇漸便開始等待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畢竟,是他帶人壞了阮天擇的“好事”。
不過讓他很奇怪的是,在接下來的三四天里,這丹丘城竟是風平浪靜,那阮天擇根本就沒來找他茬。
“怎么回事?”蘇漸有些驚訝,“難道他也懼怕我身后的軒轅鴻大統領?”
“不應該啊,他背后之人可是司徒宰相!宰相要為難玄武衛,甚至不用自己出手,直接指使戶部尚書高元博就行了。”
正想不通時,卻聽得晶海行營有人來通傳,叫蘇漸前去行營議事。
“來了。”蘇漸做好承受報復的準備,略微收拾了一下,跟唐求、亞颯交代了些事情,便往議事廳而去。
到了議事廳中,出乎蘇漸意料,那阮天擇卻是滿臉堆笑,說出一番蘇漸做夢也沒想到的話來。
“蘇觀察,”只見阮天擇笑容可掬道,“前幾日炎風原一別,因為收尾事務繁忙,一時也沒顧得上你那邊。怎么樣?這幾天公務可還好?”
“托大人的福,一切如常。”蘇漸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很謹慎地答道。
“是這樣,我也不繞彎子了,”阮天擇一副心直口快的樣子說道,“這次請蘇觀察來,是想請你幫阮某一個忙。”
“是公務還是私事?”蘇漸問道。
“是私事,不僅是私事,還是喜事!”阮天擇滿面春風道。
“咦?大人有什么喜事?”蘇漸驚訝地問道。
“是這樣,”阮天擇侃侃而談,“我嘛,一心為國,忙于公務,故而至今未娶。當然也不瞞蘇老弟,愚兄的眼界也有些高,尋常庸脂俗粉并不放在眼里。但是最近,卻讓我在這晶海偏遠小地方,碰見了心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