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最后,南袖的死刑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等著看戲的人們都議論紛紛。
簡玉珩那天換了一身白衣,求簡夫人讓他去見南袖最后一面,以后一定聽話。
簡夫人同意了,怕他們在逃跑還在門外安排了很多人。
南袖一襲白衣看見同是一襲白衣的簡玉珩的時候,兩個人相擁在一起流淚不止。
“珩郎,我好怕你不會再來見我一面。”
“袖袖別怕,我來了。”
簡玉珩拿出從袖中藏著的毒藥,南袖明白他想做什么。
殉情。
簡玉珩不想失去南袖,南袖也不能離開簡玉珩。
兩個人只有這一條路了。
簡玉珩把毒藥倒進茶壺,倒了兩杯。
“袖袖,我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能夠同年同月同日死,是我們的緣分,我會在下輩子等著你的,那個時候,我一定要你堂堂正正的嫁給我,入我家祠,成為我的妻子。”
南袖相信簡玉珩的承諾,先飲下了毒茶。
簡玉珩可能見過許多磨難,可他從來沒有見過死亡,沒有見過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七竅流血死在他面前,南袖死時是面帶微笑的離開的,她相信簡玉珩會在下輩子去找他。
可是簡玉珩害怕了,他看著南袖就這樣死去,他突然很害怕死亡,他想到自己還有母親,想到簡家。
他把毒茶杯砸在桌上,碎片鑲進他的手掌心他也不管不顧,他狼狽的逃出去了,連頭也不敢回。
他怕看見南袖七竅流血的微笑臉龐會突然睜開眼睛問他:
“珩郎,你怎么沒有和我一起死呢?”
簡玉珩很對不起南袖,但是再也不敢去想她,人人都說南袖自知罪孽深重自殺了,簡夫人命人草草將她埋藏在荒山,簡玉珩卻從來不敢去看,甚至有一段時間夜不能寐,他害怕一閉眼就看見南袖。
簡玉珩最后變得很沉悶,但是也很聽簡夫人的話,在簡夫人去世后把簡家經營的很好。
簡玉珩為南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紅袖閣買下來,里面大多都是清倌,和南袖一樣的清倌。
袖袖想起來自己就是南袖,卻不知道簡玉珩沒有和她一起死,她以為簡玉珩已經死了去投胎了。
曼殊曉得事情的始末,但她沒有告訴南袖,她帶著南袖花了些時間去了平陽。
時隔多年,簡玉珩已經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曼殊讓南袖現了形。
一把遮陽傘,一襲白衣。
就這樣出現在了簡玉珩的眼中。
他看見南袖的時候是驚愕的,摻雜著恐懼害怕和思念。
“袖袖。”
他步履蹣跚的走到南袖面前,伸出手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南袖握住他的手,“珩郎?……是我。”
簡玉珩緊忙抽出了手,“不可能不可能,袖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死了啊……”
“是,是死了,不過我一直在都城等你,我以為你會來找我,我們說好的下輩子,我就一定會等你的,珩郎,你怎么沒跟我一起死?”
南袖這么問不求什么答案,她只是想怎么問一下。
等待,不是為了你能回來,而是找個借口,不離開。
簡玉珩擺了擺手,然后老淚縱橫,“對不起,袖袖,是我辜負了你,我當時,當時貪生怕死,我違背了我對你的諾言,咳咳咳——”說著激動簡玉珩就咳嗽了起來。
一位青年聞聲跑進來,曼殊把南袖隱去。
“爺爺,您進屋吧,別吹著風著涼了。”
“袖袖,袖袖?”
“母親去世有些年了,爺爺莫要思念了。”
簡玉珩孫子的母親,是簡玉珩的女兒,簡念袖。
南袖看著他老態龍鐘咳嗽不止的樣子,濕著眼眶轉身離去了。
曼殊知道,南袖執念已消,可以去入輪回了。
曼殊陪著南袖去輪回,看她毫不猶豫的喝下了忘孟婆湯,路過望鄉臺的時候也沒有去回顧她的一生,她安安靜靜的去入了輪回,投胎轉世。
她可能是在想,果然,深情的人,總是容易被辜負的。
簡玉珩沒有陪她殉情,而是安然無恙的回到了簡家做大少爺,娶妻生子,最后老死。
其實他也喜歡南袖,但終究只是喜歡罷了,沒有南袖的愛來的熱烈,他害怕母親的權威,害怕簡家的重擔,害怕生命逝去,最后又害怕再見到南袖,可他的暮年一直想著南袖,現在見到了,哪怕是你啊的,也知足了。
他想,自己該是履行諾言的時候了。
簡玉珩死的時候嘴里還念念不忘的喊著袖袖,袖袖。
簡家的人都以為簡玉珩喊的是他那比父親早逝的女兒簡念袖,其實他那個時刻,眼里心里,都是南袖。
袖袖,我命人給你立了新墳,買下了紅袖閣,女兒的名字也是念袖,我想你啊,但是我不敢死,袖袖,對不起。
一如當年那樣,垂死的簡玉珩仿佛看見那個時候的南袖,看著她穿著一襲白衣對他笑著。
他說著當年常說的話:
“袖袖,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