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如何?逍遙宗的道友們來了沒有?”
閑漁子方回到尚同城,黑衣青年就急切的問道。
閑漁子剛從逍遙宗回來,聽他提起逍遙宗,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道:“什么逍遙宗…?”
青年頓了頓,道:“前些年突然名聲大盛,聲稱能斷鬼禍的那個宗門。”
閑漁子本來反應就慢半拍,聞聲更是疑惑:“啥?”
逍遙宗何止是前些年名聲大盛,借著個祖師爺?shù)墓猓鞔茏佣际盏臓帤猓绮恢蓝嗌倌昵熬褪堑谝蛔陂T了。
青年皺眉看向她,仿佛是覺得她不通時事孤陋寡聞一般,不過很快又道:
“就上次他們祖師爺摸魚子親身下場在接霞山給一個特別厲害的邪神講哲學最終把對方說得相信自己不存在因此重回天地的道門!”
閑漁子聽到摸魚子這三個字才發(fā)覺這就是她所認識到的逍遙宗,但她對男子所說的這件事沒有任何印象,想來是摸魚子認識她前的事情吧
閑漁子認真臉:“那我就是逍遙宗的。”
黑衣男子聞聲,神色驚喜了許些,但很快表情又恢復了嚴肅。
“道友如何一個人來了?秋畫尊者呢?莫非您就是秋畫尊者?克制怨氣的符箓帶到了嗎?”
雷風派雖然擅長機巧,也時常祭祀鬼神,但對于超自然的東西克制力還是弱了些,煉丹畫符什么的更是不擅長,終究比不上以自然出道,最終靠畫符念咒發(fā)家的逍遙宗。
即使逍遙宗的祖師爺搞起科學來比雷風派不逞多讓,但他們遇上所謂冤鬼圍城的事情,也得找逍遙宗求助。
閑漁子還沒來得及說話,那男子就又驚喜道:
“對啊,如今尚同城外盡是冤魂厲鬼,修為比之化神合體的也有不少,你能獨身進來,必然是秋畫尊者了罷?”
閑漁子聽著秋畫尊者這個名有些熟稔,隱約記得這好像是六合閣中一個神識分身的道號。
但能進六合閣的逍遙宗弟子都羽化了,沒羽化的即使有神識分身,也不會放進六合閣頂層。
雖然這羽化也分羽化飛升和羽化入陰間,但這秋畫尊者絕對是沒飛升隕落了的。
畢竟她道號后的這后綴是個尊者,遠沒到飛升的境界。
閑漁子剛想要搖頭,面上一派急切的黑衣青年又道:“鄙人是當今雷風派掌門盛蒙,如今同是合體修為,幫尚同城主來主持第三七二十一屆雷風派傀儡機關大賽的。”
“只是比賽未啟,城外便聞風而來一群邪修,邪修又引來了鬼王,自此一發(fā)不可收拾,如今城中人員被堵在里頭疏散不出去,修機關一道者又多是雷風派弟子,即使不在組織之中,亦是學了雷風派道統(tǒng)的。因而往往俠義,聞此事不肯離去,欲與尚同城共存亡。
我?guī)阃侵鞲ィ侵鞲畠扔猩型歉魈帣C關的控制室,具體的情況,你我進去再談。”
盛蒙的言辭有些急切,見閑漁子不開口,也只當她默許了,只微微抬手,轉瞬間二人便到了另一處地方。
他這個法術比方才拽袖子才能施展的法術高明了許多,許是定了程序的單向傳送吧。
這處花廳一如既往的簡潔,卻時常有布衣短褐的弟子行走其間,匆忙而不失秩序。
見到盛蒙二人來了,弟子們也全然沒有什么迎接行禮的反應,反而有條不紊的做著自己的事情,除了為事的不同,全無等級之別。
盛蒙也像是對這景象熟悉了一樣,帶著閑漁子穿過他們時,也只是略帶些自豪的道:“這些都是我雷風派的弟子,不錯吧?”
閑漁子看看動作僵硬的眾弟子,轉頭問道:“他們是人嗎?”
盛蒙僵了半晌,表情變得更加自豪:“是啊,怎么不是?是因為他們太嚴謹所讓你有了誤解嗎?我們的科研精神中也是有創(chuàng)新自由一項的,這只是特殊時期。”
閑漁子沒來由的嘆息一聲,目光投向遠處似乎在往黃紙上畫著什么和機械構圖截然不同東西的紫衣女子,接著又很快收回視線,繼續(xù)跟著他向前走。
二人走到一處緊閉著的,深棕色的木門前,木門上刻著幾個五行法陣。
盛蒙打開門,道:“秋畫尊者,這便是控制室了。”
“鄙人請尊者來,也并非是要尊者陪我等一同守城而送命,只是聽說尊者修五雷正法,又善畫符,最克制魑魅魍魎,便請尊者來護送我雷風派二名弟子傳我雷風派道統(tǒng)于我派弟子天襄,若能留些符箓與我們,更是感激……”
雷風派有不少雷靈根的弟子,多是一身正氣,義薄云天之輩,之所以取這派名,也是因為建派之初雷,風靈根者多,亦取義勇正則,迅捷靈活之意。
只是他們畢竟不學道術,不修佛法,縱使有一身正氣,對上太多邪祟也克制不住。畢竟術業(yè)有專攻,讓他們與惡鬼厲魂干架跟讓道士和尚手畫機械架構圖一樣困難。
雖然逍遙宗的道修們對科學也有很多研究,比如說主修相命卜的文粹尊者就特擅長化學,折騰出來的東西用在爆破上抵一個大乘老祖一擊,人稱炸彈神棍。
閑漁子停在了門口,語調平淡:“我不是秋畫尊者。”
盛蒙表情又一僵,道:“尊者說甚么胡話,快些進來,我與你講這尚同城的格局,你看著往何處布下雷符好?”
閑漁子嘆息一聲,進去幾步,看見無數(shù)懸浮著的,交錯在一起的光屏。
上面的景象變幻著,卻在她走進來的那一瞬同歸于虛無…
哦不,用之虛無或不太妥當,應該是她誤入尚同城前這郊外荒涼的景色。
盛蒙見狀,面色駭然,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揚手揮出一箱又一箱的儀器工具,先是拍拍顯示器,再取出工具就地維修起來。
維修的聲音從乒乒乓乓到叮叮當當?shù)阶汤沧汤玻诲e的光屏上依然空空如也。
周圍各色的儀器發(fā)出低沉微弱的滋啦聲,和門外“弟子”們固定而輕微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嗡鳴的人頭暈。
閑漁子回頭,看向那紫衣女子,她懸著腕,神色恬靜而專注,衣衫的料子十分精致,背后的流光交織成一副略帶模糊的太極陰陽圖。
她在畫符,全神貫注的畫符,畫出的符箓卻像是少幾分靈光一樣,線條一絲不茍,像是經(jīng)過精確計算出來的一樣。
閑漁子取出酒葫蘆來,拔去塞子,輕嗅酒香,懶散的倚在門檻上,看著眾人周而復始的勞作。
當那紫衣女子已經(jīng)畫到第三張一模一樣毫無差別的符時,閑漁子回過身去,抬手把葫蘆里的神仙醉盡數(shù)潑到了盛蒙身上。
“醒…”
她低喚一聲,盛蒙轉過頭來。
酒水穿過了盛蒙驚愕的面龐。
他的面龐扭曲起來,散作千百光點,最后又重組成一副雙目圓睜,一臉是血的模樣。
人,還是那個人,只是目光更加清明,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多了幾分慘烈。
他一只眼睛像是被猛獸的爪子抓去一樣,眼眶中只剩下零碎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