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村子里的大宅院其實也沒大到哪去,相比逍遙宗開廣大氣如與自然融為一體的仙府與杠精派威嚴(yán)整齊的宮闕如鄉(xiāng)下的尋常房屋一樣。
但相比這附近的建筑,不可謂不富麗堂皇。
這宅院據(jù)說是一個告病還鄉(xiāng)的官員,心向田園生活,便隱居到此處建了宅院。
這個官員告老還鄉(xiāng)時楊彥已經(jīng)踏上求仙之旅了,不然當(dāng)時見了定然是要慨嘆幾句隱居也要有錢類的話。
不過,現(xiàn)在慨嘆也不晚,還有見啥杠啥的杠精時誨與不說話則已一說話懟死人的高人閑漁子配合,要真懟起來,對方不死都是閻王判官開恩。
等下…他為何要有懟死里面人的想法?
閑漁子見本要去叩門的楊彥神情飄忽起來,要往一旁大樹處去,忙拽住他道:“你發(fā)啥呆吶?”
“雖然你現(xiàn)在撞一下兩下死不了,但你本來就不大聰明,撞傻了,我沒法跟摸魚交代…”
“你尋思尋思,雖然所謂的修道要摒棄智巧回歸自然,但安知人的智巧不是自然的部分呢?你人為損壞了自己的智商,也是不符合自然的啊?!?
楊彥回過神來,忙去敲門。
門房聞聲忙啟了院門。
他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壯實男人,一身腱子肉,走路虎虎生風(fēng),像是有功夫在身的。
“這位郎君可是我家大人要尋的那位?”
楊彥拱手道:“應(yīng)當(dāng)是的。在下楊彥,字…”
他本身也不是特別文縐的人,但用到這略古風(fēng)的自我介紹方式,就難免受時誨浸染,把字給說出來…
其實尋常人也不會一見面就把自己的字說出來,奈何楊彥不知道外加一順嘴,就使得自己落入了一個窘迫的境地。
閑漁子見狀,溫和一笑,插嘴道:“美容?!?
楊彥回頭,驚愕的看向她。
閑漁子傳音道:“摸魚聽聞你未及弱冠就踏上仙路,沒人與你取字,又不到取道號的時候,給你取了個字——美容?!?
楊彥懵逼了,他一個男兒家,取字美容是個什么鬼?
不過,他畢竟是個樂觀的人。想想逍遙宗道號智璋的那位尊者,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字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畢竟這字還挺符合他現(xiàn)在情況的——水靈根越修煉,長得越好看。
門房顯然也沒見過楊彥這么自來熟的,一上來第一面就把字告訴人家了。
但他畢竟是受過訓(xùn)練的門房,如果不是特別想笑,一般不會笑。
門房的表情只滯了幾秒,接著滿臉堆笑的說道:“楊郎君,我家大人尋您尋了多時,您同您的友人跟小張…去花廳吧,老爺稍后就到?!?
楊彥看向一旁身材適中,面白無須的青年,這青年聞聲,也滿臉堆笑的做出個恭迎的手勢來。
三人莫名其妙的進(jìn)了這院門,修士的靈敏讓他們探查到院子里至少有十處暗衛(wèi),如此嚴(yán)防死守…
怕不是楊彥原先得罪了什么人,布下鴻門宴等他吧?
楊彥往花廳的路上向小張打聽道:“…敢問…令大人尋我何事?”
那小張卻神秘一笑,道:“自然是好事情,大大的好事…到了那時,您便知道了。”
楊彥后背發(fā)毛,求助似的看向閑漁子。
這人說話咋跟抗戰(zhàn)劇里的倭寇一樣呢。
閑漁子溫和一笑,傳音道:“達(dá)人觀之,生死一耳,何必生之為樂,死之為苦。這若是鴻門宴,我會記得向你師父報喪的,到時候給你準(zhǔn)備流波的同款葬禮。”
她當(dāng)然是開玩笑,畢竟這些凡人加一塊也奈何不了楊彥,他只要御器上天,對方就有心無力了。
三人最終還是坐到了花廳里,飲茶吃水果,坐等大人來。
花廳里有股古怪的香味,像是熏的香散出來的,混著瓜果茶香,香的閑漁子吃了兩大盤瓜果。
一旁的侍女見了也不由得咋舌,不愧是連衣服都不好好穿的鄉(xiāng)巴佬,這么沒品。
伴著細(xì)碎而整齊的腳步聲,外面進(jìn)來一個目測四五十歲年紀(jì)的大爺,白發(fā)里雜著黑發(fā),像是沾墨不均的筆毛。
這衣著華貴的老大爺后面,還跟著六個人,站的整整齊齊,時誨看了都杠不出的錯處來。
“殿下!多年不見,您竟如此大了!”
那老大爺淚眼婆娑的快步走過去,看著楊彥那張過分俊秀的臉道,身后的人忙跟過去攙扶。
“您實乃我大辰皇子,當(dāng)今圣上便是您生身父親吶!”
“臣奉陛下之命,迎您回宮…”
楊彥懵逼了,時誨也懵逼了,唯有閑漁子一如既往的淡定…
閑漁子聞聲才抬起頭來,嘴里還嚼著這叫不出名字的紫色果子。
酸甜多汁,是她的菜!
好吧…不是她淡定,而是她剛才在吃東西沒注意。
時誨頂著個一言難盡的表情問閑漁子:“楊道友…不是孤兒嗎?”
閑漁子咽下口里的果子,抬起頭看向那個穿著華貴氣質(zhì)不凡的老大爺,彎彎眼眸。
半晌,她道:“算是?!?
她慢條斯理的說道:“有些父母吶,存在著,卻和沒有存在一樣,子女之所以生長起來,是其自然的發(fā)展。就像是統(tǒng)而不治的圣人,看似在掌管天下,實則啥都沒干,天下卻已經(jīng)大治,這又豈是圣人的功績吶?!?
閑漁子可不是與此人講道,而是在暗諷某些事實。
那老大爺似乎聽明白了這隱喻,暗示身后的侍衛(wèi)拔刀做樣子要砍閑漁子,卻被楊彥攔住了。
他站起身來,擋在閑漁子面前,面色驟然冷了下去,道:“我家?guī)熓咫[居多年,性子狂傲,不堪世俗規(guī)矩,望諸位海涵?!?
那老大爺也向護(hù)衛(wèi)喝道:“德恩,退下!”
“這位姑娘切莫妄議陛下,當(dāng)年…”
閑漁子溫和一笑,道:“戰(zhàn)火紛飛,打仗時撤退需要快,再加上他不過是一侍女的兒子,這位陛下也不缺這一個兒子。便沒帶上楊師侄,反將他托付給他第一任師父。奈何此人雖然練武,早年卻留下暗傷,師侄十四歲時,便去了。”
眾人皆看向閑漁子,心下不免大驚。
她這能力未免太逆天了吧,要不是她尋常是個怠懶的性子,誰還敢來見她,怕不是一夜幾次都要被她扒出來。
閑漁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云淡風(fēng)輕的將垂在眼前的白發(fā)捋到耳后去。
“我順口說兩句當(dāng)年內(nèi)情,也免了你解釋的口舌之功,美容,你可介意?”
楊彥沒見過閑漁子這么…鋒芒畢露的樣子,神色一凝,連美容這個稱呼都顧不上計較,忙道:“不介意?!?
相比這不知底細(xì)的老大爺,他更信任閑漁子。
閑漁子溫和一笑,笑的眾人后背發(fā)毛:“后來,這位陛下建了國,定國號為辰,在多年耕耘下壞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了…
奈何當(dāng)今太子跟老二互懟懟死了,老三傷心之下剃度出家看破紅塵遠(yuǎn)走高飛結(jié)果碰上妖怪被吃了,老四聽聞太子沒了太高興笑的心臟供血不足掛了,老五學(xué)仙人煉丹吃中毒死了,老六在宮廷斗爭里傷了身體不能人事于是當(dāng)眾出柜,老七跟老三一個娘感情好跟著出家要給兄長報仇,其他就只剩下五個被和親出去的女兒…
這陛下年紀(jì)其實也不太大…也就四五十歲?但好像因為傷了身體現(xiàn)在生不了孩子了。他子女中有子女的也就是太子跟老二,但太子家兒子生來天閹被殺…老二死了才發(fā)現(xiàn)被綠…哦不應(yīng)該用混淆皇家血統(tǒng)來說…
然而他又和宗室…好吧宗室就剩他弟了…他和他弟關(guān)系不好,不想等他過幾年掛了把皇位傳給對方兒子,又想起自己多年前還遺落在這有個孩子,索性來派人來碰運氣?”
話音未落,老大爺眉毛都?xì)馔崃?,怒喝道:“大膽賤民,可知你是在說誰家的八卦!”
閑漁子用看逍遙宗前掌門的目光看向他,道:“我連他家這些狗血事兒都曉得,你覺得我不曉得我在說誰家的八卦?”
“這世俗中事與我何干?不過是牽扯了美容,我才來講下此事的背景。我不過一山水散人,說什么,想來也不是你管得著的。”
“這事兒倒是與美容他有關(guān),但美容做啥決定,也輪不著您二位說啥。這皇帝對他既無養(yǎng)恩,他又弱冠了,這事兒得他自己定?!?
老大爺聞聲,面色一暗,咬牙切齒了半天,才按耐下火氣去,道:“這世間,還有人不愿做皇家子弟?”
楊彥面上露出為難的表情來,思索半晌,露出閑漁子式溫和表情,掐個子午訣道:“慈悲慈悲。貧道已非俗世中人,不食人間煙火,如何治得了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