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磐峽慈愛的看向時誨,道:“你剛才…可是中邪了?”
時誨腦子一時間沒轉過彎來,聞聲用茫然的眼神看著菅磐峽。
菅磐峽見狀嘆了一口氣,看一旁的摸魚子也已經把楊彥救醒了,索性上前作揖道:“不知道友可會畫驅邪符?可否燒一碗符水與在下的學生?”
“他方才邪魅入腦,怕是…”
他話未說完,時誨就反應過來,哆嗦著兩條腿跑過來,道:“師父,科學抬杠,從我做起,不要搞這些封建迷……”
他話未說完,又被方醒不久的楊彥接了話頭去。
“沒毛病,科學修真,文明飛升,所以我不會畫符,不過能容我問一句…畫符就畫符,為啥要喝符水?”
閑漁子往這邊近了兩步,微微抬眸道:“不然…你想直接吃符紙?不卡得慌嗎…”
楊彥給她的話一噎,撓撓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菅磐峽也道:“畫符就不科學了嗎?你怎么知道畫符就不科學?你知道畫符的原理嗎?你不知道畫符的原理,怎么說他不科學?”
他顧忌著楊彥修為低微,因此沒用法術,只是如尋常說話般的抬杠,但也杠得他頭昏腦脹。
時誨揪揪菅磐峽袖子,輕聲道:“師父…且莫抬杠,弟子還有事要講。”
楊彥看時誨的眼神瞬間充滿了感激。
這才是真兄弟啊!
菅磐峽問道:“何事?”
時誨向在場幾人作揖,道:“弟子…今日險些被人奪舍…”
話音未落,眾人嘩然,都用震驚的目光看著他。
剛才閑漁子一手拽黑影,一手拽時誨的給他弄過來,但凡長了腦子和眼睛的人都看得懂他差點被人奪舍,奪舍者被閑漁子從識海里拽了出來。
閑漁子道:“這個我們都曉得,那人不知道是不是奪舍馬斜月未遂,又想奪舍你的…”
時誨聞聲一驚,隨后神色凝重的搖搖頭,道:“非…”
“他…就是馬師弟,但也不是馬師弟。”
菅磐峽聞聲,神色略有些驚詫,凝眉了半天才問道:“可是你師弟原本就被人奪舍了?”
時誨搖搖頭,道:“事情說來話長…在此說,怕有他人聽見,多有不便…”
幾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還連同昏迷不醒的馬斜月在渡劫臺上呢,原先的弟子倒是疏散了,但宗門里的其他師長卻在往這邊趕。
菅磐峽見狀,與聞聲過來處理此事的幾位長老說了幾句,因為不知道馬斜月的具體情況,只說他渡劫時觸發暗傷,需要治療,又托他們安排好其余弟子,不要因事生亂后便帶著閑漁子等人往自己洞府去了。
路都走了一半,菅磐峽才發現自己忙亂中忘帶馬斜月的肉身了,要不是摸魚子懂隔空取物的法術,替他取了來,恐怕這事兒真得成杠精派口口相傳的笑話。
幾人到了菅磐峽的洞府,分別坐下,他連茶水糕果也顧不上準備,就直接問時誨道:
“你師弟原先可是被人奪舍了?是什么時候?是他練氣期在秘境遇險時嗎?我記得他原先對你還很是尊敬,此后雖然修為瘋長,背地里的品性卻有些荒謬了。
不過為師既然收了徒,也必須負責,喜好閑話他人,言辭粗鄙也不是太大的過錯,我亦不可能因此逐他出師門,因此委屈了你…”
杠精派最重師生傳承,不僅學生不可背離師門,師父也不可不慈不仁,如果學生犯錯不大,只是德有小缺,還是以教導為主。
菅磐峽一是看馬斜月天賦卓絕,對他也孝順,如果因這小事逐出去不大妥當,因此即便是他私下擠兌時誨,害的他有心結修為難進,他也只是讓馬斜月在思過閣抄了好些年杠精的自我修養。
二就是覺得馬斜月年紀小,之前的那些手段可能都是在家族里學的,他在家族里自幼被冷落,如果太端正反而活不下去,相比他時誨從小在杠精派長大,測出靈根就被收為真傳弟子,沒受過多少苦……自然是馬斜月惹人可憐些
他是一碗水沒端平,但他對兩個徒弟是真好,時誨也不好因此說自己師父什么。
時誨微微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微動了動嘴唇,像是想要說什么,但最終把話咽進了肚子里。
楊彥取了桌案上的杯子,凝出一杯水來,遞給他道:“言毓,喝口水。”
時誨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抿了一口玉杯里的水,搖一搖頭道:“不…是…”
“他…一直都是馬斜月,也一直都不是。”
“師父,弟子想您也知道。神魂之中,貯存著一個人的記憶。奪舍時,如果侵吞他人魂魄,或者與他人魂魄發生重合,是有可能看到其記憶的。”
“方才…他想要奪舍弟子,雖然他神魂強度遠高于弟子,但弟子有幸在閑漁子處吃過增強神魂的法寶,外面又有人把他從弟子識海往外拽,僵持了許久…弟子看見了他的很多過往……”
“根本就沒有什么馬斜月,他應該很小…或者出生時…”
時誨話未說完,那個自始至終都被困在玉珠里的黑影猛的撐開這路邊攤玉珠的束縛,鉆了出來罵道:
“你閉嘴!你個籃子!你再說我就把你五歲還尿床還往床上灑水偽裝自己沒尿床,六歲偷穿師叔的女裝還涂脂抹粉的事情說出~”
他的聲音嘶啞而刺耳,時而像是生銹了的齒輪在運轉,時而像是老化的鐵門刮過地板,但卻如機關槍一樣,語速快的可怕,剛好卡在別人勉強能聽懂的速度上…
因此,時誨雖然聞聲想要去攔他閉嘴,還沒來得及動作,對方就把他的事全抖出去了。
他四十歲的人了,聽了這事兒,也羞的滿臉通紅,不管他說沒說完了,急忙去捉那黑影,不料閑漁子笑的連玉珠都拿不穩了,黑影也被搖的頭暈目眩。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嘎嘎嘎哈哈哈哈哈”
摸魚子笑的捂著肚子一臉抽搐,聲音之魔性堪比閑漁子的歌聲。
時誨瞪著摸魚子看,道:“前輩…別笑……”
摸魚子繃住臉,抬起頭來,一臉嚴冷肅的道:“什么笑不笑的,本座是在思索怎樣處理此事!本座可有萬法之宗的美譽,受過訓練,如何會嘲笑小輩。”
她的語氣和音色配上這一張不怒自威的臉還挺有威懾力,就是有點像每部仙俠女頻文中幾乎都有的魔族男二反派。
時誨道:“前輩…有這個美譽的是疑獨子…”
摸魚子又一瞪眼,道:“老年癡呆,忘了不行?”
接著她一面取過閑漁子手里的玉珠把那黑影揉巴揉巴團進去,確保他不會再打岔了,一面掏出幾紙包零食干貨,分給眾人,自己也拿了一包拆開吃。
她道:“你快說,我們都聽著呢。”
時誨看著不知不覺已經開始吃零食的眾人,突然有種自己跟說書先生似的的感覺。
時誨的目光飄忽到摸魚子放到他面前的那一包零嘴上去,他猶豫半晌,迅速拆開包裝紙,露出暗紅色的酸甜果脯來,拈了一個咬了一口,咽下去后方道:
“馬斜月應該出生時就被奪舍了,奪舍他的,應該是黑門的血月老祖。”
“原先…師父救下他的事情,是他自己策劃的…他的修為飛速增長,一是因為他奪舍重生,有經驗,二就是…馬家,菅家的事…是他所為”
“是他用邪法所為…”
菅磐峽聞聲,果脯也顧不上吃了,忙咽下口中的東西,驚道:“什么?”
“他…”
自己辛辛苦苦養了幾十年的徒弟,一朝變成邪修宗門奪舍重生的大乘老祖…這到底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喪失?
閑漁子聞聲,把手里的一把果脯塞進嘴里,含糊不清的問道:“啥?”
“咋搞的?這人咋這么能耐吶?”
時誨搖搖頭,道:“我只看見了這些…其他的惡事,我不知道…前輩能通前塵來事…不如…”
閑漁子知道時誨是想讓她用自己那個能力,但她吃飽喝足實在不大想費勁。
正當她準備開口拒絕時,摸魚子的聲音響了。
“你懶,都知道。所以走正規途徑吧。”
閑漁子往嘴里填了塊糖漬靈果,舔舔黏糊糊的指尖,問道:“啥正規途徑?”
摸魚子嘿嘿一笑,一揚手。
手里散出片片光華,聚成一道光屏。
光屏上投映出一個3d灰衫女子,模樣干練。
“您好,這里是陰律司…”
女子機械的聲音沒響完,摸魚子就道:“報案。”
女子的影像驀得化做一個文雅青年,眉眼如畫,神態嚴肅。
“坐標真元界杠精派清云齋,黑門大乘期老祖血月壽元已盡,奪舍弟子馬斜月,用其身體做惡多端,現欲襲擊另一弟子時誨,已被捉拿。”
對面的青年看著摸魚子恍惚了半晌,終于道:“好的沒問題,這就遣陰差去。”
摸魚子扣掉通訊,看向目光呆滯的眾人,道:“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遇到事情要學會求助專業人…鬼員。”
閑漁子道:“學到了,學到了…不過說來…難道陰司連這個都管嗎?”
閑漁子說著,自己也有點恍惚。
她似乎記得陰司不能插手太多陽間之事來著…
不對,她怎么知道的?
閑漁子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怎么知道的這些事,又下意識的問道:“是不是因為這血什么壽元已盡還奪舍了他人,擾亂陰司命格…所以你打地府的靈訊對方才受理?”
閑漁子說完了,自己也懵逼。
她真不知道自己咋曉得的這些事,但她又覺得自己知道這些事情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