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郁郁蔥蔥,樹木參天,鳥獸穿行。
閑漁子坐在一樹樁上嗑瓜子,岳不文著一身道袍站在她身前幾丈,風度翩翩,手中掌一竹筆,筆尖一點朱紅,不知道是血還是朱砂。
地上躺著五六具尸體,胸前都有被纖細東西穿過的痕跡。
先前這些人試圖殺人奪寶,岳不文反殺了他們后發(fā)現(xiàn)他們的本命靈獸也死了,便準備就地烤個肉。
岳不文把筆收起來,手中騰起一團藍色的靈火。
閑漁子坐在那兒,對著面前的五六道虛影念叨。
“何苦為了追逐利益而身死道消呢?為了外物拋棄己身這是愚者的作為……”
她沒念叨完,虛影就不見了。
“前輩,莫要念了,這些人死后會入地府輪回投胎,您再念也沒啥用?!?
“聽六合閣里的前輩道,原先還需度亡,現(xiàn)下度亡大都成了儀式,經沒念完陰司便來了?!?
岳不文燒了那些人的尸體,又熟練的剝掉靈獸皮,處理好肉,折一旁樹枝穿了放火上烤。
“你們兩個!干什么呢?”
肉還沒烤熟,一粗獷的聲音就炸響了來。
虎背熊腰的男子踩著把大刀下從天而降,用銅鈴般的眼睛惡狠狠的瞪著二人。
“烤肉?!痹啦晃乃嚫呷四懘?,不把這人的惡狠狠放在眼里。
這男子不過是個金丹期的修為,她一手能打十個這種小朋友。
“森林里能動火嗎?你修那么多年仙腦子給你洗髓時洗出去了嗎?你燒個森林因果要不要背?還折枝子烤串?嗯?”
那男人身高至少兩米,站在那二人看他都要抬頭,胳膊上腿上是糾結在一起的肌肉,整個人顯得分外粗壯。
這怕不是體修吧!體修還帶保護環(huán)境的?
“森林派的?”岳不文挑眉問道。
男子仰著頭哼了聲,道:“我乃森林派內門弟子熊大明,念在你們知錯能改的份上放你們一馬,此后要愛護自然!”
“森林派里幾乎全是妖,這個看起來是狗熊精……他們修煉不用靈氣,靠的是自然之氣,所以…”跟環(huán)保女孩似的到處跑來跑去呼吁環(huán)?!?
“當然保護環(huán)保不是不好…就是他們比較奇葩,有些理念比較偏頗,所以跟其他宗門關系一般般。”岳不文向閑漁子傳音。
閑漁子分外無語。
她似乎隱隱約約有點印象,想起來了什么。
她印象中似乎有兩頭熊在一個山里,跟個砍樹的樵夫相愛相殺…
“你們兩個是不是說我壞話呢!”
男子看二人都沉默不語,像是在用神識傳訊,當即問道。
二人一齊搖頭。
不跟智障計較,計較多了自己智商也下降。
閑漁子掏出幾條烤魚遞給他,塞了魚,拉著岳不文往另旁去。
“這是我家里秘方做出來的魚,聞著臭吃著香送給您老賠罪,您老慢慢吃,走走走,文道咱去凡間…”
那狗熊精捧著魚與二人留下的烤肉待了許久,最終決定有好吃的帶回去跟宗門的人分享,因此坑了森林派不少弟子,這是后話,暫且不講。
話說那閑漁子跟岳不文翻過了這座山,在修真界與凡間的邊界線旁幫閑漁子考下修真界凡界通行證來,拿著通行玉牌進了凡間。
修真界與凡間聯(lián)通,因此有些心術不正的修士原先會去凡間欺壓凡人,后來摸魚子設了個過關卡先進幻境考驗心境考出通行證再過界的規(guī)矩,這才肅清了些風氣。
但修真界門派招收弟子也有不少要從凡間招,一些凡人也會從凡間到修真界求仙,所以從凡間往修真界來不需要證…
再加上再密不通風的結界也總有些地方籠蓋不住,負責執(zhí)法的雷風派也不可能光盯著邊界線…
所以也偶爾有些邪修冒著生命危險跑進凡間,這個很難避免。
岳不文向通過考核的閑漁子解釋清楚考證的那些事情后,帶著她學凡人砍樹做了個小舟,沿河流順流而下。
結果…遇見了瀑布。
舟在被沖翻的那一瞬中被岳不文收起來了,岳不文御風飛起來后發(fā)現(xiàn)閑漁子沒了。
閑漁子修為應該比她都深,怎么就沒能上天呢?
岳不文看著閑漁子順著急流往下,安若一條咸魚,感覺還挺享受。
這難道就是在哪里翻船,就在哪里順流而下嗎?
下面是瀑布啊!!!
她想去撈閑漁子,剛有這個想法時,閑漁子就進了瀑布,臨了還給她招招手,抓緊了自己的斗笠。
接著,閑漁子就真特么給瀑布沖走了!
岳不文沒有任何能聯(lián)系閑漁子的法子,因為她沒感應到過閑漁子的氣息,因此做不出發(fā)給她的紙鶴,也沒法對她施展尋人法術,所以…閑漁子被沖走,她根本找不到人。
岳不文臉上的表情已經僵硬了,她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這踏馬是什么人間疾苦!
和宗門太上長老相約去凡間浪,剛到凡間人家就給水沖沒影了
據(jù)說那位的路癡程度,撒手就沒,而且別人還感應不到她氣息。人丟了宗門能不能留下對方的氣息尋人都不好說。
她把跟祖師一個量級的人…弄丟了…
“不必尋我,我自去云游?!?
岳不文正準備下去尋人來著,沒想到剛有動作耳側就傳來閑漁子道傳音。
這什么人吶!合著把她當導航了吧?
“那您不是撒手沒嗎?迷路了咋整?”岳不文顧不得文縐縐的咬字眼,崩潰的抓著頭發(fā)向瀑布喊道。
她開始聽閑漁子說到地方就自行離去還以為閑漁子是客套,沒想到閑漁子居然真打算這么干…
“順其自然,迷到何處,游到何處,何處不可游。”
閑漁子裹在水流里面不改色的傳音。
岳不文崩潰了,她轉身就走,隨走隨掏出筆來,刷刷刷在小本子上記著什么。
這種坑貨適合寫到書里。
閑漁子裹著水流順流而下,心里正嘆著二人興起用樹干鑿的船不靠譜時…
突然一陣失重感襲來,閑漁子被水流沖下瀑布,落進瀑布下的大湖里,宛若高處墜下的一片羽毛,輕飄飄地卻未起水流沖擊外的一絲一毫波瀾。
她身體再次接觸水面時,下意識的抓了下身旁,身旁本該是石壁的地方,此刻卻空無一物。
閑漁子身形一輕,轉過身去,竟忽視了重力,穿過那飛流直下的瀑布,徑直踏入一又黑又濕的山洞。
這瀑布后還是個山洞?
山洞里很黑,伸手不見五指,但閑漁子在黑暗中卻能看的很清楚,宛如站著明亮的燈光下。
這技能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點亮的了,閑漁子也不樂意計較這個。
反正都點亮了,想那么多干啥。
一個人坐在那兒,靠著山洞,睜著渾圓而混濁的雙目,唇角有水痕,不知道是口水,還是臨死吐的血。
閑漁子第一眼就覺得這人肯定死了很久,但尸體卻沒有腐爛,尸體旁還坐個雙目赤紅的鬼,打扮非常奇特。
看此人模樣像是個修真者,修真者尸體不腐也挺正常,就是占地方浪費資源。
唉,保護環(huán)境,活著死了的人都有責啊。
閑漁子被剛才那熊大明洗腦了似的想道。
她見這里面空空蕩蕩,除了一具尸體外別無他物,也沒心思摸尸體的包,轉身就走。
地上坑坑洼洼的,水漫過腳踝,似乎很清澈,里面還有些銀色的小魚苗。
瀑布簾子外似乎是個湖,閑漁子進來前隱約看見了些景色,雖然比不上修真界的山水靈秀大氣,卻別有一番風味。
“老子乃海外仙山上的仙人……”
閑漁子正欲離開,身后就響起了一道沙啞的聲音。
閑漁子轉身重新看向那人,聲音來源自那死人留下來的鬼魂。
“殺馬特?”閑漁子打量打量此,見他打扮奇特就順口問了句。
“去你m的!老子tm祖安門真?zhèn)鞯?!你全家上天了!?
鬼魂怒罵道。“老子tm給人弄死了,拼命逃過鬼差就為了找個能給老子報仇的徒弟傳承功法施展靈,車漂移詛咒大法罵死那杠精派的s,b!”
“你做老子的徒弟嗎?老子道號令慈爆炸?!?
閑漁子沉默了許久,隨后轉身就走。
人都死了,再計較他修煉功法有沒有走火入魔就不大好了。
那人見閑漁子要走,急眼了,不得不好好說話。
“你這s,b走那么急干啥趕著投胎??!你修煉老子的功法能活到你兒子墳頭長草!老子在這設了結界外面的水很難沖進來,你出去外面是大河,你不修真進了激流就去見你祖宗了?!?
“然后如你一般?戾氣過重,傷己傷人,言語不過腦子,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勞累己身,惡語向人,落得這個下場?”
閑漁子頭也不回的問道。
令慈爆炸沉默下來,任由閑漁子去了。
閑漁子將步入水簾前,突然轉身道?!八勒邽闅w人,生者為游人。游子不能不歸鄉(xiāng),生者不能不去死,人死,生前功過因果自然就斷了,何苦存下這么大的執(zhí)念?”
她的聲音很輕,略有磁性,但聽到那令慈爆炸耳中卻分外清晰。
話罷,她也不多言,步入水簾中,一下子消失不見。
她被瀑布巨大的沖擊力沖下水了。
閑漁子一手抓著斗笠,一手摁著魚簍,撥拉著水往瀑布外去。
掙脫了瀑布水流的束縛沖擊,她探頭出水,匆忙看了眼周圍景象。
瀑布下仍然是水流湍急的大江,閑漁子輕飄飄的橫穿過水流上了岸,放下先前在靈器店打的靈舟,將其化做尋常漁舟的模樣放入水中,接著腳下一輕,站到舟端,把斗笠扣在頭上,順流借力飄然而下。
她先前并非不想用自己的小舟,只是遷就了一下岳不文動手做船的小小興趣。
她并非拘泥于什么的人,凡事隨心而為,想一出,來一出。舟翻了就把自己當舟順流而下,漂膩了就放下靈舟玩,此間趣味不可與精神正常的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