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彥曾經認為,藥泉一定是一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地方,但當他看見藥泉全貌后,只得慨嘆一句。
他還是沒從師叔那里學到道啊,他依然無法客服思維的局限啊
藥泉,原來是一個特別,特別大的…
泡腳池。
雖然它散發著強大的靈力,但依然改不了自己是個泡腳池且周圍圍了一溜人吃吃喝喝中泡腳的事實。
楊彥驚呆的同時,閑漁子已經坐到池邊,把腳伸下去了。
她修行到萬物莫侵的境界,外物傷不了她,因而從不穿鞋。
一是她懶,二是,無論走在荊棘之上還是沙土之上,于她而言都是別樣的體會。
雖然不穿鞋襪,她的腳卻一點也不臟,伸進池子里,也沒有人覺得她沒素質。
“過來泡泡,挺舒服的。”
閑漁子愜意地摘下腰間的酒葫蘆,狠狠地灌了一口。
楊彥也有樣學樣,坐到她身邊,脫了鞋襪,伸進池水。
酥酥麻麻的感覺漫上來,經脈所及處皆泛上了暖意。
閑漁子拍拍楊彥,遞過去一小杯果酒。
“摸魚用普通材料釀的,對你身體有些幫助,喝一杯試試。”
楊彥接過果酒,小口喝著,忍不住慨嘆道:“藥泉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藥泉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閑漁子敲他腦袋一下,道:“別搶我臺詞,水雖然這么清,但我相信你不會把帽子在洗腳池里洗的。”
楊彥癟癟嘴,道:“我只是有感而…誒!意石真君!”
遠處有個穿著粉衣的娃娃臉少女,提著一壺酒向藥泉洗腳池走來。
她生得俏麗非凡,帶著少女獨有的氣質,一顰一笑都美如畫卷,見過她的人,再遇見時一打眼便知道她是誰。
意石聽見楊彥的驚呼,轉頭看向二人,驚訝問道:“閑漁子?楊小師叔祖?”
說著她趕忙走了過來,坐在閑漁子身邊,問道:
“閑漁子也來泡腳?誒,師叔祖你的經脈怎么了?”
閑漁子點點頭,道:“對,他經脈受傷,來看病的,大夫說來這泡腳有益健康,我就帶他來了。”
楊彥問道:“真君,你來這做啥啊?可是受傷了?”
意石道:“我沒事,我是陪道侶來的,他做實驗時被炸傷了。”
閑漁子好奇道:“嚴重不?”
意石搖頭,道:“不嚴重,就是禿了,據說治不好的那種。”
說到這里,閑漁子才反應過來:“你找到道侶了?之前不是還單身嗎?”
意石笑嘻嘻道:“之前他給我表了白,但沒結道侶契,打算回宗就結。”
楊彥祝福道:“那恭喜恭喜啊。說來你道侶是哪位?我們認識不?”
“你不認識,但閑漁子一定認識。”
意石道。
“就上次你在雷風派遇見的朔資,他就是我道侶,剛結成金丹不久,是流波老祖的忘年交。我就是去拜訪流波老祖時認識的他。”
閑漁子恍然大悟:“就那個…那誰啊,我記得他,被炸得黢黑的那個。”
意石瘋狂點頭:“對,就是他。我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他是個女裝的好苗子,那眼睫毛長的讓我羨慕死。”
“可惜他不女裝…哎…”
閑漁子拍拍她肩膀,道:“節哀節哀。”
意石只遺憾了一會,又興高采烈起來,拉著閑漁子科普化妝的二百五十種方法。
閑漁子心想自己那手殘功夫,畫個妝就能半夜出去嚇人了,學個嘛。
于是她果斷拒絕了意石,并掏出棋盤決定開始和意石下棋。
博弈是個很風雅的事,由草玄潛光的閑漁子來做,更風雅了。
只是,如果場景不在洗腳池,下的棋不是五子棋的話…
就更好了。
楊彥不忍直視,索性就著池水閉目入定。
閑漁子笑呵呵地問意石:“說來,你的道是什么?”
說著話,她仰頭灌了一口酒。
意石偏頭,思索了半晌,銀鈴般的聲音響起:“和疑獨祖師的道頗像,我在一個秘境里得過她的傳承,因而修的是美。”
閑漁子笑著,仰頭看略陰的天色:“此處的美,料是不局限于形象罷?”
“那是自然。美這個概念可是極廣的。琴音是美的,頭面也是美的,萬事萬物都可以是美的,只是這個美,少有明確的定義。”
“和平是,安泰是,藝術也是,我窮盡一生,就是為追求至真的美,用琴音闡釋其中的玄妙。”
閑漁子溫和道:“修道本就是去偽存真的過程,追求美本是人的天性,美本是人的定義,卻也存在于自然之中。一切美都是由自由自在的勞動創造出來的,追尋美,在另一種層面,便是追求一切正面的,于人有益的事物。我說的可合小友的道?”
意石笑得花枝亂顫,道:“自然,請閑漁子教我。”
她一面笑一面站起身,離開洗腳池,直身長跪在閑漁子面前,作揖道。
周圍的修士見了這一幕,也紛紛圍了過來聽道。
閑漁子依然泡著腳,仿佛看不見聚集來的人群一般,講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美是一個具有相對性的理念,是道的一部分化身,存在于宇宙世界,是其的組成部分。道依體而現,美依物而明,單講道,玄遠而無所極,單論美,空邈而無所得,因而,討論美這一理念,需得依據實物。諸君可以以為,美是一個‘名’,是美麗之物之所以美的原因。”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美相對于丑所存在,有利于修行與社會發展的,統稱為美,對美的追求,是對善的追求,是對藝術的追求。救人的醫修是美的,即使她可能生的不堪,潑墨的山水是美的,因為這是一種藝術。
意石,你修此道,需切記世上有丑的存在,你可以厭惡,但休要忘記,美丑是互相轉化的。更需切記,人對美丑有不同的定義,魔修可能會以為殺人時帶著凄厲的哭聲是美的,而你斷不會如此認為。普世價值觀的美,和你自己的美也需得區分,休被亂了道心。”
意石恍然大悟,連聲道:“噫好我悟了!!”
說著她起身到處撒丫子跑,不甚將楊彥撞進洗腳池。
楊彥正在行氣,一被打岔,頓時臉色白了。
他艱難爬上來,渾身濕透,在寒風中凍得哆嗦,面色慘白。
“對不起對不起…”
意石這才發覺他的狀況,抓著他手就想往里輸靈氣。
楊彥艱難搖頭:“不…用…我經脈斷了…輸了也沒用…找醫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