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小姑娘拿地圖離開后,又聊了許久,楊彥這才想起正事來。
“對了,師叔你的軀殼還在靈舟上!”
楊彥一拍腦袋,轉過頭去,仰頭往天上看,意圖看見天上懸著的靈舟。
但天上空空蕩蕩。
原本懸在那的靈舟和原本幸災樂禍的時誨都沒了。
“臥槽言毓呢!”
楊彥沒忍住爆粗口了。
閑漁子略微一瞥,指著冰面上的一個大洞道:“他和靈舟都在下面。”
楊彥難以置信的看著閑漁子:“什么?”
閑漁子把他的腦袋轉到冰面大洞的方向,指著洞認真道:“他和靈舟都在下面,你明白了嗎?”
摸魚子造了什么孽,收這么一個腦子不好使的徒弟。
她又造了什么孽,還要幫友人帶孩子。
楊彥跑過去,趴在冰洞上往下看。
下面是水,刺骨的冷凍得他一哆嗦,忍不住打個噴嚏。
凡人就這點不好,冷了生病,熱了也生病。
突然,一個人從洞里冒出來。
這人披頭散發,長發濕答答的垂在眼前,活像是討命的水鬼
“臥槽。”
楊彥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往后一躲,但因為冰面太滑,不適應失去修為的身體,一下子滑倒在地,摔得他后背生疼。
“我是時誨…”
時誨艱難吐出兩個字,從冰下爬了出來。
他站起身,甩甩已經結冰的頭發,又拍拍濕了水凍硬了的衣服。
出遠門憑杠精的性子很容易跟人打架,他現在和師父鬧矛盾沒有人貼補,因此在外也舍不得穿那種水火不進的法衣。
他掐個訣,整個人煥然一新,依然是那個文質彬彬的士子。
“我太難了。”
他搖著自己的本命法器歷物扇道。
楊彥最看不慣他裝逼的模樣:“大冬天你剛從冰水里爬上來還搖扇子是不是有病?”
閑漁子不等時誨回答,一語雙關:“抬杠是病。”
楊彥恍然大悟,向時誨作揖道:“原來如此,我果然擅長看人。”
時誨氣得想拿扇子抽楊彥,都舉起來了才想起他經脈受傷經不起這一下。
楊彥看著高舉扇子猶豫不決的時誨,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靈舟呢?”
“靈舟…剛剛靈舟和我一起掉下去了!”
時誨一拍腦袋。
楊彥一拳錘出去,結果錘得手險些沒腫了。
“我日你仙人板板,我師叔軀殼還在上面!”
閑漁子攔住楊彥,一臉認真地問時誨:“你到底是怎樣連人帶靈舟沖進冰洞還沒發出讓我們注意到的聲音的?”
時誨深沉道:“我看美容掉下去了,也想下去,但沒人指導我忘了靈舟怎樣駕駛怎樣平衡,一不小心動錯了地方,靈舟帶著我一下子沖了進去。”
“噗哈哈哈”
楊彥沒忍住笑了出來。
時誨瞪他:“你笑什么?”
楊彥捂著臉,低下頭去掩蓋笑意:“我想起了高興的事。”
“臥槽!”
楊彥見時誨突然爆粗,皺眉問道:“你怎么罵人啊?我剛只是開個玩笑…”
“流氓啊你怎么鉆我衣服!”
時誨往上提了提衣擺露出腳踝來。
一只蒼白的手抓著他腳踝,一個腦袋都被罩在他的衣下。
他暴跳如雷,一腳掙掉腳踝上抓著的手,接著一腳把從冰洞下爬上來的女子踹了回去。
時人褻褲不興封襠,因此箕坐才被視為不雅舉止。
雖然修士為了方便斗法御劍大都封了襠,免敵人一呼風喚雨自己就露腚露鳥的苦惱。但…時誨身為一個遵循古禮又因為駕駛技術太差基本不上天的杠精,能不穿,就不穿…
時誨捂著衣服,往閑漁子二人的方向跑了幾步,接著回身向冰洞里掙扎的女子大聲罵道:“臭不要臉!”
楊彥顯然是知道時誨穿衣習慣的,見狀表情宛如吃飯吃出蟲子一樣詭異。
“…嗯…有一說一,抓你腳腕的,似乎是我的軀殼,和用了我軀殼的人。”
閑漁子沉默了幾秒,說著便抬袖一揮。
靈舟載著她的軀殼破冰而出,落在眾人身邊的空地上。
軀殼像是住在里面的外來靈魂又蘇醒了一樣,艱難的爬出靈舟,站了起來。
閑漁子打個響指,軀殼身上的水盡數流回了河中,灰白的長發從中分開,露出一張與她一般無二的臉來。
她的穿著,打扮與閑漁子也沒有任何區別,但卻瑟縮著肩膀,眸里都是驚恐。
時誨躲到楊彥身后,惡狠狠的瞪著她,仿佛要用眼神把她殺死。
“奴…奴不是故意想冒充你們認識的人的…奴不知道奴為什么到了這里,奴怕你們殺了奴…之前就沒敢說…”
占著閑漁子軀殼的人見狀更害怕了,縮縮脖子,后退了幾步,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仙長饒命,仙長饒命…”
閑漁子上前一步,扶起她來,溫聲安撫道。
“你且休怕,我們坐下慢聊。”
閑漁子不是凡人,雪天幕天席地也不覺得冷,但其他人并非如此。
時誨見那姑娘用閑漁子的軀殼瑟瑟發抖的模樣,實在不忍直視,只得按耐住自己的怨懟,擲出一枚靈珠,靈珠落地,化作一棟雅致的小院。
“進去聊吧,這是我在外時居住用的洞府法器。”
那人被閑漁子扶著,卻依然抖個不停,進到四季如春的院子里,也沒見緩過勁兒。
四人圍坐在院里的石桌前,桌上擺了茶具,放著瓜果,院內栽的竹子搖曳生姿,甚是風雅,卻沒人有心思去品賞。
閑漁子支使楊彥沏上茶,等女子稍微緩和了一些后遞過去一杯。
“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喚鮑漁…”
楊彥表情扭曲了,一臉不可置信的重復了一遍:“鮑魚?”
時誨也驚道:“你和前輩可真是有緣,鮑魚不就是咸魚的意思嗎?”
楊彥的表情更加奇特了:“什么?鮑魚是咸魚?”
時誨道:“當然啊,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你以為是什么?”
楊彥神色詭異,艱難吞了一口唾沫,接著轉而安撫鮑漁。
“你別害怕,我們沒有惡意,之前我把你藥倒是認為你是主動占了我師叔的軀殼…”
“啊?…占了仙長師叔的軀殼…?我…難道并非在自己的身體中嗎?”
姑娘頂著閑漁子的臉,用略楚楚可憐的神情說話,雖不難看,卻有些詭異。
閑漁子默不作聲,抬手幻化出一面鏡子,遞給鮑漁。
鮑漁接過鏡子一照,然后駭然。
“奴…如何變成了這般模樣?”
閑漁子淡定一笑:“因為你用了我的軀殼,雖然我也不曉得我如何會有軀殼。”
鮑漁又是一顫,起身便跪。
“你又跪什么?”
楊彥看不得有人用閑漁子軀殼做這么低三下四的動作,一把將她拽了起來。
“奴不當如此冒犯仙長,仙長恕罪…”
楊彥就很納悶:“不是,你究竟被甚么嚇成了這般模樣?我們怎么你了?”
時誨一臉冷靜地分析道:“我們確實沒怎么她,不過是你把她藥倒了一次,我連舟帶她一起沖進了冰洞一次,她鉆我衣服我把她踹回冰洞一次而已。”
“我見你也不是故意奪舍前輩的,也沒有這個本事,你也不必為此道歉。你唯一的罪過,便是抓我腳踝,鉆我衣服!我至今連個道侶都沒有,你居然…你無恥!”
說到最后,他也不復之前的冷靜了,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仙長饒…”
鮑漁聞聲又要起身下跪,楊彥又一次摁她在座位上。
“姐,我求求你,你別跪了,至少別頂著我師叔臉跪,我受不了。”
時誨日常抬杠:“前輩尚未說她受不了,你受不了頂甚么?”
楊彥氣得白皙的面上泛了薄紅,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隱約透了水花。
失去靈力后,他對身體的控制越發削弱,周身煞氣也煙消云散,一旦生氣…嗯,總之,有點像撒嬌。
閑漁子抿口茶,放茶杯在桌上,鼓起掌來:“你們加油吵,吵得挺有意思的,別停啊。”
她故意激了激二人,二人果真停了嘴。
再吵就顯得幼稚了,畢竟當著鮑漁這個外人的面,人家還一口一個仙長…
仙長怎么能像小孩子一樣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