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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畫到生時即是熟

東州,東燕。

王都樂城,范家府邸。

后院之中,兩名侍女分左右而立。各執中間錦畫上下兩角。

錦畫之中,一名身著鵝黃小裙,腰系白玉帶,肩披雪羽披。粉雕玉琢的美麗少女,立于石燈一旁。仰起雪頸,望向天邊飛雁。

濃涂淡抹,無不傳神。便是少女側臉之上那小小的梨渦都依稀可見。

如此畫功,已算世間難得。

范寧寧背著小手,一只月白色流蘇小短靴的鞋尖,于地上一點一點。咂摸著嘴嘆道:

“嘖嘖,唉!——

人言北燕顧寒江,善繪人間百面相。

衣如出水帶當風,金環玉佩聲瑯瑯。

言過其實,言過其實啊。”

顧寒江也不去看這范家小魔頭,一邊凈手一邊言道:

“你也不必于此陰陽怪氣,何處不像,你且說來。”

范寧寧指著錦畫,立在石燈一旁。手比腰間,與顧寒江怒道:

“我前番說你眼瞎,你還不認?!你看看這石燈,明明才過我腰間三寸,你居然給本小姐畫到了胸口之處!”

顧寒江指著范寧寧怒道:

“你本就高不過五尺,方才又立于石燈之后。自然便是這般高矮!老夫所畫,毫厘不差!”

范寧寧蹦著腳,叫罵道:

“什么東州江云,我祖父羞于與你齊名。你欺世盜名!欺世盜名!”

顧寒江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拍著石案大喝。

“毫厘不差!毫厘不差!”

“欺世盜名!欺世盜名!”

“毫厘不差……”

二人正在叫罵,忽有下人來報。

東方玄出島,今在醉仙樓中。

二人罵聲戛然而止,瞪著牛眼,難于置信。

東方玄去了青樓?!東燕左武相?!那個幾乎足不出島,神仙一般的公子居然出島了?!還去了青樓?!

范寧寧頷首道了一聲:

“倜儻不羈,果然仙家風流!”

顧寒江手捻胡須。

“高人行事,不可以常理揣度。”

二人各自備馬,急急出府。策馬向醉仙樓疾馳而去。

待二人方至醉仙樓下馬,醉仙樓內的范家‘信馬’又出門來報。

言東方玄命馬車向范家府上行去了。

范寧寧方要上馬,正巧撞見范寧和領隨從出了醉仙樓。

范寧和眉飛色舞,上前大笑道:

“小妹可是來尋為兄?不若隨為兄一道去游船河啊?我與你講……”

嘭!——

啊!——

范寧寧一腳將范寧和蹬飛,繼而策馬揚鞭,再向原路折回。顧寒江緊隨其后。

王都樂城,范家府邸。

正堂之中,范逸云正襟危坐。東方玄則背靠青奴,斜臥一旁,與范逸云隔案而對。

青奴面遮青紗,青衣羅裙。與青袍白裘的東方玄落座一處,白玉青石也似。

范逸云知東方玄不喜寒暄,更不會無故至此。恭敬行禮,慈眉善目道:

“玄相今日到訪,不知有何事指教啊?”

東方玄示意一旁紫奴,將一青一紫兩只錦囊置于席間案上。

東方玄隨后笑道:

“確是有事,此兩只錦囊之中各有一副生辰八字。你且命人按這兩副生辰八字尋來男童,照錦囊之色衣著,莫要出錯。

須尋個由頭,先寄養于你府上或是宮中,屆時我自會領走。”

范逸云輕輕頷首,心中自是知曉。東方玄不去與燕星瀾言,反來與自己交代此事之意。

暗中行事,勿露根腳。

“宮中眼雜,范某便說商行要收些學徒,皆先寄養于范家受教。不妨先多收上一些,將玄相所用男童暗中留下,其余男童散于東燕各城商行、商隊。

一邊收學徒,一邊再令學徒隨商隊出行。五州行走,兇險難免。多有死傷,亦或染疾而亡者。

如此有意為之,日子一久。學徒生死之數,便也無從查起了。不知玄相以為如何?”

范逸云一副賢良敦厚的大儒長者模樣,卻笑說著如此鬼謀之事。讓于一側見慣生死的紫青雙奴都微微生寒。

東方玄擺手笑道:

“不必如此,勿要濫傷人命。至于開銷用度……”

范逸云賠笑打斷道:

“能為玄相辦事已是范某之幸,不過一些黃白之物,何足道哉啊?哈哈哈!”

東方玄也是莞爾一笑,于袖間取出一卷錦軸置于案上。

“呵呵!黃白之物你便是真與我要來,我也無有。不過我予你一門生財之道,也不叫你吃虧便是。”

范逸云一向知東方玄其人,何事皆要分個清清白白。前番燕星瀾為其開山、填湖、修島。東方玄回手便以一座糧城回禮。不知予了我何種生財之道。

范逸云心中好奇,知東方氏一向不屑繁文縟節。便也未顧賓主之禮,忙打開錦軸一觀。

“《饕餮食珍錄》?!這!……這!……”

范逸云已驚的說不出話來,饕餮本為上古兇獸,性極貪且喜美食。傳聞此兇獸極善烹飪和齊之術,仙帝殺饕餮前,恐再無機會享用饕餮的珍饈美食。便誆其抄錄下了這《饕餮食珍錄》。

此乃神怪故事啊,莫非竟真有此書錄?!

東方玄看范逸云好笑道:

“只是好事之人以此為名罷了,不過味道尚可,我抄錄了幾味好做的予你。你可借前番‘君民同食’法令,用此食錄所記菜式開個酒樓吧。”

范逸云心道自己之前如何沒有想到,既是‘君民同食’,那何不將茶館、酒肆、客棧合為一處,開一個可品百味菜色、嘗千種美酒的酒樓呢?

再有《饕餮食珍錄》上所記的菜式,那便是五州四海獨一份,天下諸國第一家。日進斗金,豈非如探囊取物一般。

范逸云尚在思索酒樓之事,才驚覺東方玄已領紫青雙奴二人出了正堂,向前庭大門行去。復忙追上前去相送。

范逸云望著東方玄的背影,心中笑的卻是。

‘東海仙徒,手眼通天,又何須什么黃白之物?’

范逸云追上東方玄連道:

“玄相禮重了,禮重了。”

東方玄調笑道:

“玄本就不諳世故,禮若不重些。怕是下次都進不得這范府大門了呢。”

東方玄言語詼諧,紫青雙奴掩口咯咯發笑。

范逸云老臉一紅,想是那門房不知東方玄是何人,見此三人面生且衣著光鮮,便想收上一些好處,再為通傳。真是天殺的狗東西!

幾人還未行至門前,門口處便奔來一老一小。

撲通!撲通!雙雙跪倒行禮!

“文相范逸云之孫,范行舟之女,范寧寧,拜見武相。”

“北燕后學畫師,顧寒江。拜見東方公子。”

顧寒江非是東燕之人,按尊卑、依古禮雖要跪拜東方玄,不過自燕朝后,古禮漸廢,已罕有人照古禮行事。

只是顧寒江今日跪的卻不是東燕左武相,跪的是可以為其指點迷津的東方公子、畫道高人。

東方玄見得略顯突兀的二人,先是愕然,繼而一笑。細泉泠音,負手輕道。

“起來吧。”

二人起身一看,神情恍惚。

是人?是仙?

眼前少年,十六七的年紀。青袍白裘,俊美無儔。腰間掛了一枚火玉麒麟佩,赤芒生輝,栩栩如生。

斜陽打在他的側臉,盛世容顏。立于庭間,翩然出塵,如火紅的江花攀繞上了芝蘭玉樹。深邃而清澈,令人不覺沉淪的眼眸,似能攝魄鉤魂。嘴角勾起一抹醉人弧度,是揮之不去,足以驚鴻的仙家風流。

他,便是這夕陽西下,人世間最美的風景。

他,是仙!

范寧寧半張著小嘴,怔在當處。

顧寒江卻是匆忙起身,恭敬行禮道:

“顧某方才唐突,還望東方公子恕罪。顧某不遠千里而來,只為煩請公子指點一二。書畫一道,如何能如公子一般,入得那以形寫神、出神入化之境?”

東方玄早也聽聞過‘東州江云’之名。不過書畫一道,于東方玄而言,卻不過是閑暇之余的取樂小道。

東方玄頷首示意,便算回禮。徑自向門外行去,輕描淡寫,隨意言道:

“無他,唯手熟耳。”

范逸云聞此,連連頷首。

‘不錯,古語有云,讀書百遍而義自見。書畫一道,亦是如此啊!’

顧寒江皺折著眉頭,若有所思。再看東方玄,已出得門去。

忙追趕出去,于后高呼道:

“公子稍駐!公子稍駐!公子稍駐啊!”

顧寒江這幾嗓子下去,驚醒了仍跪在院中發怔的范寧寧。

范寧寧乃是煉氣武人,幾個躥躍,飛身追出了范府大門。

顧寒江與范寧寧,終于趕在東方玄上車之際,來到馬車一側。

顧寒江神色恭敬,欠身拱手,向東方玄行了一個后輩之禮。

“顧某駑鈍,不知畫到何時方算手熟?請公子教我!”

東方玄落簾一笑,如百媚之妖嬈,似流風之回雪。

“畫到生時即是熟。”

過千山打了個響鼻,帶著馬車疾馳而去。

范府門前,多了兩尊送客石像。

范寧寧還迷醉于東方玄那落簾一笑之中。那一笑,是過目不忘的璀璨煙火。那一笑,是紅塵煉心的人間劫數。

顧寒江這個削瘦的老頭子則如魔障了一般,兩眼發直,口中周而往復的碎碎念著:

“畫到生時即是熟……畫到生時即是熟……畫到生時即是熟……”

顧寒江忽的高舉雙手于空揮舞,狀若癲狂的大笑起來。邊向府內跑去,邊高呼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悟到了!我悟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范逸云看著顧寒江心生羨慕,若無這許多牽絆,我何嘗不想如他一般。赤子之心,只為畫道。寄長情于山水之間,揮丹青于絹帛之上。豈非人生樂事啊!

范逸云一巴掌拍醒立于大門之前,癡癡呆呆的范寧兒。

“你這又是作的什么怪來?”

范寧寧小臉肅然的看著范逸云,沉聲道:

“祖父,禍事了!”

范逸云頓時正色,拉著范寧寧向府內行去,從旁低聲問道:

“究竟何事?”

范寧寧蹙著眉頭,儼乎其然道:

“寧寧怕是嫁不出去了。”

范逸云奇道:

“這是為何?”

范寧寧偏著腦袋,一眉高,一眉低。狐疑的望向高出自己好幾個頭的祖父,似是不解為何范逸云會有此一問。

“老頭兒,你道除了東方玄公子,我范寧寧還能嫁誰?”

范逸云冷哼一聲,甩袖而走,頭也不回。連多一句話都不想再與范寧寧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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