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他們終于到了辰州府。
辰州府在沅水之畔,千里沅水,澄澈如碧,百鳥過澗,魚蝦鬧灘,一幅入畫的好景致。
“千觴哥哥,這里好漂亮呀。”白玉笙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色,樂得像是一個小孩子,引得好些人側目。
“二位不是本地人吧?”一位老者聽了白玉笙的話,滿目慈愛的看著這個小姑娘。
“對呀,我和千觴哥哥是從渝州府過來的。”白玉笙答道。
“難怪你們不知道了,”老者了然的點點頭,伸手捻了捻胡須,“這沅江啊,三垴九洞十八灘,灘灘都是鬼門關。早晨看到滿河水,下午只見滿河灘。餓鬼把著銅釘險,閻王守著老石灘。”
說罷,伸出枯瘦的手指,往前方一指,緩緩說道:“你們看,那里就是老石灘,你們來得正巧哩,他們要放排了。”
兩人隨著老者的手指看過去,果然在河邊有一大群身強力壯的男人,嘴里喊著響亮的號子,合力將那粗壯的木材捆扎而成的木排,放到了沅水中。
“呦嗬嗬,——嘿呦,”
“哎喲嘿——”
“喊起號子搬起艄來,一聲低來一聲高來喲嗬喂,撐篙好像猴上樹,拉纖如同蝦弓腰哎喂……”
白玉笙和曲千觴都是沒有出過門的人,一聽這樣的號子,都覺得新奇不已。
“千觴哥哥,你騙人,外面的世界比我那桃林好多了。”白玉笙別過臉去,正好瞧見曲千觴俊朗的側臉,背光而立,風吹起他的衣擺,實在好看得緊。
白玉笙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從心底偷偷的破殼兒了,露出了第一片嫩綠的芽兒來,那充滿生命力的芽兒喲,刷拉幾下,便長成了一簇藤蔓,在枝頭開出了最美的花兒。
“小丫頭,你懂什么,江湖多的是腥風血雨,刀光劍影,你不過是看到了河山一隅,便早早的下了結論,實在不妥。”曲千觴轉過頭,看著白玉笙,淺淺一笑。
白玉笙被曲千觴這副故作老成的模樣逗笑了,心里暗暗想到,只要能夠和千觴哥哥在一起,腥風血雨又如何?哪怕是燃著無邊業火的地獄,她也敢去闖。
“就算是真如你說的那般又如何,玉笙才不怕呢。”白玉笙揚起小臉,得意又倔強。
“就算是有可能再也回不了桃林去,你也不怕?”曲千觴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不怕。”白玉笙依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桃林生活遠不如和千觴哥哥在一起的時候好,以后啊,千觴哥哥去哪兒,玉笙就去哪兒,永遠不分開。”
瞧著這樣的小姑娘,曲千觴自己也沒有發現,那顆孤寂了多年的心呀,也終于慢慢的融成了一汪春水。
光陰正好,春風不燥。
微風從沅水上吹過來,帶著辰州府那股子潑辣爽利勁兒。
眼前是河山萬里,身旁是惦念之人。就這樣吹著沅水的風,竟憑空多出了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什么江湖風雨,什么恩怨情仇,都隨著這流動的江水而跑了個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