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明燈，古杯新茶，老者與少年相對而坐。

“修仙界最強大的至寶是什么？”老者問少年。

“是不是洞察天下人心的昊天鏡？”

“以前也許是，現(xiàn)在卻不是了！”

“為什么？”

老者漆黑的瞳孔倒映杯中裊裊而逝的霧氣，語氣低沉：“因為自從天下第一大派'天音'覆滅后，昊天鏡隨著一同碎裂分崩。”老人眼眸低垂：“從今以后，世上再也不會有天音這種敢為天地立命的修仙大派了！也不會再有昊天鏡這種至寶了。”

“那現(xiàn)在最強大的至寶是什么呢？”少年被老者勾起了興趣，不由反問。

老者并未急著回答，只是靜靜地著看著他，給了個你猜的笑容。

“是不是幽城涼氏的縹緲孤鴻琴？”

“不是！”

“難不成是萬里無距，殺人無形的明月天涯？或者號稱永不落敗的那個步瑤碧蓮？”

老者不答，搖著頭輕嘬一口香茶。

“哦，我明白了。困人殺敵防御皆可，那肯定是爛陀古剎的十方世界!”

“都不是！“老者潤了潤嗓子，開口道：“你說的這些，的確都是些極為強大的法寶。然而所謂人力終有盡時，這些寶物雖然強大，卻終究只是后天至寶，而要說最強至寶，那肯定是先天至寶了！”

“先天至寶？”

“不錯！所謂先天至寶，乃是伴隨天地初生之時便有的伴生至寶！昊天鏡便是其中之一，可惜破鏡再難重圓！”

“那還有哪些？”

“據(jù)我所知，已經(jīng)出世的便有軒轅劍、開天斧、番天印！”

“那這些到底哪件才是至強至寶？”

老者搖了搖頭，喟嘆道：“都不是！雖說這些都是先天至寶，但如今殘的殘，斷的斷，現(xiàn)在也只是一些修士用來炫耀的擺設(shè)罷了！”

“啊？那除了這些，這世上就沒有其他的了？”

老者再次搖頭，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非是沒有，只是還沒出世！”

少年撓頭：“沒有出世？”

老者捋了捋微白的長須，緩緩頷首：“天地有形，化為先天五態(tài)！庚金、乙木、癸水、離火、戍土，五態(tài)既合，化為至寶！現(xiàn)如今萬物充盈，至寶可期！自天音覆滅，皇權(quán)旁落，凡俗勢力被七大修行世家暗中把控，互相征伐百年！所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該是時候變天了！”

“啊，這么說，他要現(xiàn)世了？”

袖袍飄搖間，老者哈哈大笑，“大鵬一日同風(fēng)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話落間，兩股清風(fēng)卷起，密室大門應(yīng)聲而開，露出外面淅瀝紅塵，秋風(fēng)瑟瑟，水汽蒸騰。

然而，身邊少年的話語卻幽幽傳來：“師傅你的法力又退步了！一個煉氣小修士的洞府禁制，您也要花三天時間！”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你跟我不眠不休地聊了三天，不就是為了掩飾一直難以破解的尷尬么？放心！這里就咱兩人，面皮啥的不重要，您老就別裝了！”

“是上古練氣士！不是煉氣小修士！”老者氣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你連東和西都分不清，地行舟能跑到這旮旯里來？”

“還不是您指的路……”

………………………………

遙遠(yuǎn)的某個不知名山中沒有下雨，然而位于東土之邊的寧江城，暴雨正颯颯而瀉。

駱凌驍從散亂的地面掙扎起身，晃了晃腦袋，耳畔依舊嗡嗡作響。

過了好久，眼前才從極致的光明中恢復(fù)清晰。

他掃視自身，發(fā)現(xiàn)肌膚龜裂，周身炸裂般疼痛，竟無一處完好。如今的身子，就像一個被灌滿水后亂針戳破的氣球，滋滋滋的往外冒著血水，連帶著一身的修為也因為這嚴(yán)重的傷勢，急速下降。

視線投向庭院正中，望著那道倒地不起的身影，他咧嘴笑了：“就差那么一點！可惜！我還是沒有死！”

真是萬幸！要是再來幾道雷霆，可就真得交代在這了！他吁了口氣，心中也是一陣后怕。

“咳咳！”

正感慨著，忽然卻被一聲無力地咳嗽聲打斷，駱凌驍?shù)男拿偷靥似饋怼?

自己聽到了什么？不，一定是幻聽！

他視線微轉(zhuǎn)，見庭中漸有灰塵激起。

陳久費力地從廢墟里爬了起來，大口而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確認(rèn)自己還活著，陳久顧不得傷勢，立馬抬頭，要在第一時間確認(rèn)駱凌驍?shù)乃阑睢?

“你……還沒死！”陳久不甘，三年的謀劃，竟然還是失敗了嗎？

聽見陳久咬牙切齒的語調(diào)，駱凌驍終于接受了現(xiàn)實！

“不，這不可能！你不可能還活著！”他望著慢慢起身的陳久，滿臉的難以置信。

對方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平凡人？

可是從來沒有一個凡人，能夠在如此多的雷霆劈打之下存活！

他到底是誰？或者，他到底是什么？

忽然，他眼神一定，視線挪向?qū)Ψ降男乜冢袂槟亍?

那里原本有個血淋淋的劍孔，此刻那傷口因為雷霆的高溫，早已凝結(jié)，只是令人奇怪的是里面竟然散發(fā)出瑩瑩白光。

這光線與雷光不同，不似雷霆那般陽剛霸道，給人的感覺只是淡淡的溫潤，仿佛母親的懷抱般親切、柔和。

“這是……”他有了些猜測，卻又不敢相信，畢竟那只是傳說中的東西。

那光線漸漸暗淡，終于露出里面的真實面目——一塊乳白色的古玉。

駱凌驍望著此刻嵌在陳久胸口那塊古玉，眼神凝重，旋即又被貪婪取代。

然而有了前車之鑒，他再也不敢莽撞，不敢輕視眼前的年輕人。

“你只是一介凡人，是怎么招來雷霆的？”

混跡江湖這么多年，他自然不會傻到認(rèn)為這九天雷霆是碰巧劈下的！

陳久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口中兀自念叨著：“死！該死！你們都該死！”

他抬起血紅的雙眼，狠狠的盯著駱凌驍，恨不得撲過來咬上幾口。

“蘇家村一百二十三口人，從老幼到婦孺，你們一個都沒放過！這么多年來，就沒有一絲后悔嗎？”

“蘇家村？那是什么地方？”

“哈哈哈！”陳久一臉慘笑，“枉我還盼著你良心未泯，卻不知你早已殺人成癮！也是，那么多條性命，在你眼里怕也抵不過百兩黃金！”

“好！那我再提醒你一下，五年前，萬靈血陣！”

“嘶！”聽到萬靈血陣四字，駱凌驍一個激靈！

“你竟然知道萬靈血陣？”

陳久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大聲質(zhì)問道：“難道你就沒有想起什么嗎？難道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只是望著駱凌驍無辜的表情，他的眼神便黯淡下來。

原本的復(fù)仇中，眼前之人應(yīng)該要對當(dāng)年做過的錯事追悔莫及，他應(yīng)該爬過來，抱著他的手臂，痛哭流涕，大聲陳訴自己的錯誤！

然而望著駱凌驍茫然的面孔，陳久的心不由一痛，絲毫沒有復(fù)仇的快感。

但是，那一百多口人的性命卻不能白死！

所以，只要自己還活著，駱凌驍就必須死！

“你以為我殺不了你了？”說罷，他抬起手掌，不知何時，那掌心竟用鮮血歪歪扭扭的繪著一道符篆。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引雷的嗎？好，我現(xiàn)在就讓你再見識一下！”

他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揮掌拍向地面，頓時，整個院子便生出一陣蒙蒙霧氣，隨著這霧氣漸漸擴(kuò)散，四周天穹便有雷霆牽引出來。

“轟隆！”

光芒再現(xiàn)，將兩人再次湮沒。

駱凌驍想逃，但他沒有機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劈成黑灰。

而另一邊，無盡的光明之中，陳久仰天微笑，心中默念道：”阿月，小恒，劉姨……我?guī)麃斫o你們贖罪了！”

恰在這時，他胸膛傷口處再次顯現(xiàn)霧蒙蒙的白光。

那光線并不明亮，卻透過極致的光明，清清楚楚的顯現(xiàn)出來。

光明漸漸黯淡，那圓圓的晶體，又在漫天的雷霆中，被極致的熱力化為液體，融入陳久體內(nèi)。

當(dāng)一切塵埃落定，道觀之內(nèi)已成一片廢墟。良久，陳久黑炭般的軀體忽然動了動，發(fā)出“咔嚓”的聲音。

這聲音一起，便生出連鎖反應(yīng)，“咔嚓咔嚓”聲不絕于耳。

破繭重生！

陳久赤裸著身子地從那黑色的焦皮之內(nèi)掙扎著爬了出來，只是肌膚光潔如玉，就連臉上的一些傷疤竟也神奇地消逝不見。

自己本來打算與仇人同歸于盡，卻不知當(dāng)初在墓中獲得的這塊古玉竟然如此神奇，連續(xù)兩次救了自己性命！發(fā)了好一會呆，他才反應(yīng)過來，搜刮了一下戰(zhàn)利品，從屋內(nèi)換上一身嶄新的衣物，撐起油傘，走出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