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對于在場的眾人皆是一驚，許白妍翻了個白眼還是在單留出的空位上坐下。
白胡子老頭看著許白妍坐下，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杵：“孽障！”
“逮！”許白妍學著孫悟空的語氣抖起了包袱。
在場除了許建成和白書華沒有什么反應外，其余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就連馱著背的大伯許國昌也都下意識地挺了挺背，一向喜歡打圓場的大伯母也手足無措起來。
許白妍歪著頭微笑著朝這白胡子老頭挑了挑眉，同一時間，白書華的眉毛也不自覺地向上挑了一下。
這一正眼看去，老頭穿著深藍色的暗紋唐裝搭配著黑色暗紋的褲子，白色的頭發上隱約還能看見幾根黑絲，這或許是這個八十歲老頭最后的驕傲吧。
“你！你！你！”
許耀華用拐杖指著許白妍，“你”了半天也沒后半句話，捂著心臟作勢要倒地先后看向自己的大兒子和二兒子。
隨著許耀華的眼光看過去，只見許國昌身子弓得更低了。
“行了，爸。”
白書華聲音不大不小卻異常有力，原本吵嚷的環境變得安靜了下來，周圍人下意識地都看向了開口的人。
“她們年輕人沒那么多規矩。”
許耀華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杵：“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許國華帶著迎著笑臉用著逗笑的語氣道：“喲，老爺子還會用上成語了。白妍，你得學學爺爺，活到老學到老。”
“好的，爺爺，那我就先去學習了，您早點休息！”
沒等眾人反應，許白妍已經走出了門外。
“爸，我們也先走了。”
不等許耀華做出反應，白書華便拉著許國華也離開了，徒留許耀華在原地獨自憤怒。
眼看情形不對，向淑也拉著自己兒子離開。
許國昌將手里剝了一半的皮往桌子上一丟，冷哼一聲也離開了。
許佑祥和許佑善兩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竟也沒走。
聞靜儀上前勸道：“爸，挺晚的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都不把老爺子我當回事！”許耀華抄起茶幾上的白玉茶杯就往地上摔。
正要離開的顏茹芳被嚇得止住了腳步。
帶著兒子離開的向淑也聽到了動靜，許語行想要回客廳看看卻被自己的母親攔住，只見母親朝著自己搖了搖頭。
“你先回房間，我去看看你太爺。”
安撫好兒子的向淑來到客廳見到的，便是不吭聲的兩兄弟，被嚇得不敢動的弟妹，以及蹲在地上撿玻璃碎片的婆母。
“王媽，”向淑喊道：“找兩個人打掃干凈。”
吩咐完傭人，向淑又去將蹲在地上的婆母扶起：“媽，這種事情交給下人做就好了。”
“哼，”許耀華冷笑：“她的本分就是服侍公婆，如今她婆婆不在，服侍公公還挑三揀四。”
原本已經將手中碎片交給向淑的聞靜儀聽聞此話后又下意識地蹲在地上，向淑拉住正要蹲下的婆婆。
“爺爺......”
“好了，我要去休息了。”
許耀華不等向淑說話，自己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屋走去，顏茹芳要扶他卻被一把推開，嘴里還念叨著：“人老了，不中用了的話。”
自從溫老太太走了之后，聞靜儀以為日子就要好過起來了，卻不曾想公公才是難應付的那一個。
昔年，聞靜儀剛剛嫁入許家，那時候的公公剛剛退伍后歸鄉就被安排到了市國防部擔任副部長。
由于公公的這一層關系在，人人都嘆聞靜儀嫁的好人家。
只可惜好景不長，許耀華因十斤豬肉被誣陷收受賄賂停職查辦。
雖然在查清事情始末還了許耀華清白，但是一向要強的許耀華卻表示自己受到了侮辱，毅然決然辭去官身回鄉種田。
就這樣，許家一家人在村子里度過了大半輩子，就連老大老二也都是在鄉下娶的媳婦。
聞靜儀好不容易熬到許國華將大家接到了城里，又將多年前的老宅子買了回來，卻也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繼續當傭人。
想到此處，聞靜儀不由得落下淚來。
作為母親她是稱職的，可作為兒媳她卻是萬般委屈也無法言說，小心擦去眼角的淚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聞靜儀在家中的地位并不算高，就連住的房間也是原本的傭人房改的。
許耀華因腿腳不便睡在一樓的主臥中，但是許國昌卻在二樓的主臥，自己卻只能住在傭人房改造的房間里。
這房間雖然比自己在農村住的好上不少，但聞靜儀總覺得哪里不對勁，自己卻也說不出。
兩個孩子總勸自己忍忍，老爺子年紀大了，可看著鏡中的自己，頭發儼然已經白了一大半，自己也已經五十有六了，不知自己還有多少年好日子可以過了。
“白妍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不知道為什么，聞靜儀總覺得這個弟弟的孩子才會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或許是她年幼時總跑后廚陪著自己燒火做飯，小小的人就蹲在灶臺邊邊，問著：“大伯母還有多久才好呀！”
她站在水泵處問：“大伯母，這個東西怎么會出水呀？”
那時候的她都還沒有那個水泵高，卻總想著動手搖著水泵的把手給自己弄出水來。
不自覺地，聞靜儀又將枕頭下許白妍小時候的照片拿出來在手中反復撫摸，即使這張照片的外層塑封膜已經被自己磨得松軟，照片外還有許多氣泡。
這張照片還是許白妍五歲那年，許國華和白書華帶著她回到鄉下老家照的照片，許白妍高興地到處宣揚。
臨行前，白書華發現照片不見還回頭去找沒有找到，囑咐家里人找到了給寄過去。
事后聞靜儀在老太太床邊找到了這張照片。
聞靜儀始終覺得，自己就好像是在覬覦弟弟家孩子的小偷，偷偷摸摸地幻想那個天使般的孩子是自己的女兒。
隨著客廳那臺老式的西洋鐘聲的響起，聞靜儀摸著那張陳舊的照片進入了夢鄉。
夢里那個與許白妍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在叫著自己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