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的事情很多，各種信息登記和競賽報名，還要理解各種高考政策的出臺。除此之外，老林給19班的同學們布置了另外一個任務：寫下自己的目標大學，貼在教室后墻以作激勵。

下周一的時候交，期間要仔細想想，多多了解。

老林為此花了一節班會課來講樹立目標的重要性，并用他多年的教學經驗的事例告訴同學們，有了目標就有了方向，有了方向就有了學習的動力。

老林講得激情昂揚，熱情澎湃，很少見他這樣。但老林對這件事很上心，好幾次都忍不住在數學課上聊了幾句這件事。是真的，在數學課上。

當時的同學們幸福得冒泡，巴不得老林節節數學課都這么上，聊天多好嘛，深入師生感情啊。

可是這樣快樂了時光沒過多久，老林就似有反應的發現了什么。這件事不再在數學課上聊起，而是在本就為數不多的自習課上講。

老林還不覺得占用了同學們的學習時間，每次開講前都會講一句“同學們，自己做作業啊，我講我的，要聽的就聽聽。”

說的挺好，可要是誰沒抬頭看老林的小眼睛，老林就小孩子似的，擱人座位跟前站著講。

你說氣不氣人。

被這么折騰的一周，老林如愿地收到了同學們寫的目標大學。

那一天，他高興得數學作業都沒收。

同學們交上了目標也輕松了許多，大課間閑閑的聊著。

肖胖子最喜歡隔著教室對角跑到沈喬他們這一塊，此時正坐在花花放書的小箱子上，凹造型般地想翹個二郎腿，可惜腿太胖，翹不上。

瑞瑞看在眼里，“肖胖子，你好好坐著，抱著腿干嘛。”

肖胖子停下動作，剜了瑞瑞一眼，“哎，你們寫的什么大學啊。”

明月妹妹認真的開口：“就自己想去的目標大學，我想去南大。”

瑞瑞緊跟著開口：“我也是我也是。”

隔壁的花花笑得花枝亂顫，“瑞瑞，你去南大當保安嗎？”

瑞瑞不理，傲氣地哼了聲。

沈喬也來了興趣，“肖胖子，你寫的哪？”

肖胖子牛氣地站了起來，“我寫的復旦！”

余下都默契的笑了起來。

張花花：“我上交。”

方玉：“我央財。”

沈喬，“我清華”，說完又強調一遍，“真清華。”

瑞瑞又轉過去問藍柯，“柯爺，您哪啊？”

沈喬搶先開口，“柯爺隨我，清華。”

講道理，柯爺正兒八經上清華他們是信的，主要是沈喬“隨我”這兩字，用得吧，不合適。

真不合適。

肖胖子開口勸，“喬哥，咱們低調低調，我覺得我們C大挺好的。”

沈喬：“你就是嫉妒柯爺隨我上清華。”

沈喬小腦袋又轉向藍柯，“柯爺，肖胖子他就是嫉妒，你說是吧。”

藍柯沒答，只是無聲的笑了笑。

下午最后一節自習課，老林帶著同學們寫的小紙條殺過來了。

老林氣得不輕，沒帶保溫杯，輕飄飄一疊小紙條往桌上使勁一砸，像是能砸出一個洞。

同學們大氣都不敢出，靜靜地看著老林在講臺上怒氣沖沖地轉了好幾圈。

“小兔崽子們，很敢寫啊。目標都不錯，是要人均985.211啊。挺能的，光清華北大就有十幾個。”

“我讓你們認真想目標，認真。你們幾個給我做到的。寫這個紙條是讓你們來做夢的嗎？”

噼里啪啦地一陣說，老林不出聲了。看向臺下一個個鵪鶉似的小腦袋，哦，除了最后排邊邊的那兩個。

當老師會有一種無力感，這是老林教書幾十年深刻的感受。你拼命拼命地想把這群不知事的少年們拉起，拼命拼命地希望這群稚嫩的少年不負青春韶華，拼命拼命地想讓這群少年啊，回首不嘆遺憾。

但少年始終是少年。

他們啊，會守著教室的盆栽等花開，聽春雨綿長。他們會坐在位置神游窗外的風景，在一片蟬鳴中想著盛大的未來。他們不喜秋日凋敗的花草，會望著綠的，黃的銀杏，紅的，紫的楓葉，不看花謝，不聞花泣。他們這個年紀，不計較得失，不遑論真假，最愛食堂二樓冬天出的烤腸，八塊一支，有點小貴。

想到這老林就笑了。好像少年們也就該這樣，不一定風雨兼程，也不一定以夢為馬，那渾身的少年氣就是最好的青春了。

老林在臺上兀自地笑著。

臺下的同學們都以為老林是怒極反笑。

教室里沒有了聲響，但有窗外的風穿過，微微掀起桌角的書頁。

少年始終是少年，但老師也始終是老師。老林還卯著一股勁，他想拼命拼命，這群少年，也值得更好。

誰也不知道臺上的老林在短短的十分鐘內心緒紛繁，想了好多好多。

臺下的小鵪鶉們一動不動，老林發話了，“目標給我重新定，要求附上理由，并作出計劃，字數不得少于800字。后天上交，我會抽查。想罰抄的，也可以敞開膽子寫。”

臺下的小鵪鶉們還是一動不動。

“還有，不許用作業本，全部給我用作文紙。”

臺下的小鵪鶉們動了，齊聲出口，“啊。”

老林得意地笑著離開。

不少同學們都認真了起來，老老實實查起了各大學校的分數專業，找到對自己遠大又貼合實際的目標大學。

只是理由和計劃的內容，多多少少水了點，但不影響全局。

反正全班交上去的時候，老林很滿意。

等貼到教室后墻的時候，雖然沒有署名，但同學們發現，寫985.211的直接少了三分之二，寫清北的，全班就兩個。還都是清華。

兩個，一個是藍柯，那另一個是？

肖胖子最不敢相信，直接向后墻角的沈喬問道，“喬哥，你清華啊？”

沈喬坐在位置上怡然自得，“是，我清華。”

都不知道該不該說聲喬哥牛皮。

寫著清華的兩張紙條貼在后墻最高最顯眼的地方，那是沈喬年少做過的最瘋狂的夢，但她義無反顧。

被迫制定目標的少年們，偶爾回頭看看，那一張張七彩的紙條，上面稀稀朗朗地掛著一個又一個的字，會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情緒。

像是有股勁，讓他們有了努力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