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下,沒有誰永遠都有好運氣。
丫兒三人為了躲避日軍,躲進了悶熱的地洞里,半個小時過去了,她們以為這些日軍像上次一樣,匆匆離開了。
事實上,這些日軍也是趕赴前線的,只不過,他們已經連續行走了十多天,實在累的不行了。
日軍將領借著月光,見峰山鎮離得部隊近,于是呼喚著大家朝峰山鎮趕去休息。
他們很累,話也不想說,步伐也很慢,走了半小時才到山腳。
此時,丫兒她們沒有聽到動靜,便以為日軍走了。事實上,就算外面有動靜,丫兒她們躲在地洞里也不能聽的很清楚。
三人推開了石板,走到屋外觀察情況。
驟然,三人張著嘴巴定在原地不敢動彈…
天空之下,峰山鎮的農田里火紅的一片,那是日軍火把的光芒。
她們反應過來,三人慌忙朝山上跑去。
但她們忘記了一點,她們腳下往山頂延伸的石梯路,從山下就看得見。
山下的日軍部隊突然傳來嘈雜的吼聲,聲音離丫兒她們越來越近。
丫兒與梅嬸被嚇哭了,秀珍牽著她倆的手,拼命的朝山頂跑去,她們準備跑到山頂的后山去的。
可那些士兵是經過專業訓練的,他們跑動的速度快多了,只幾十秒的時間,那些士兵就已離她們沒多遠了。
突然,“砰砰”的槍聲響起,三人更加拼命的跑,快到山頂了,馬上就到山頂了!!!
身后的槍聲不斷響起,丫兒三人終于跑到了山頂。
“哼…”梅嬸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丫兒撲倒在梅嬸身上,梅嬸的后腦勺多了個大洞,丫兒分不清血液與腦漿的顏色,她只知道它們流到了地上,流到了石梯,流到了山下…
丫兒嚇懵了,下一秒,她嚎啕大哭起來。
秀珍趕緊把她拉起,捂住她的嘴,朝后山跑去。
可是,身后的日軍越跟越緊,他們的子彈時不時地打到丫兒和秀珍的腳下,惹的倆人更加緊張。
丫兒拖慢了秀珍的速度,她邊哭邊跑,氣息越來越紊亂。
終于,倆人到了后山,后山有一個小瀑布,那是夏季丫兒最喜歡來的地方之一。
“砰砰”!身后的槍聲不斷,它將丫兒與秀珍的心臟撕裂成兩半,一半有意識的恐懼,一半無意識的求生欲。
倆人準備繞過瀑布,那邊是大斜坡,只要運氣好,就可以順著大斜坡直達山腳,從而擺脫日軍的追捕。
可是,老天沒有眷顧她們。
瀑布邊緣。
秀珍噗通一聲倒在地上,隨后慘叫聲連連,她的大腿被子彈打中了。
丫兒哭著蹲在秀珍身邊,不住的搖著秀珍的身體,“媽媽,媽媽你別嚇丫兒!”
秀珍推開丫兒,顫抖著吼道:“快跑!”
丫兒滿臉淚痕,“媽媽我不走,我要陪著媽媽。”
“快走!媽媽會去找你的,快走!”秀珍大吼道。
身后的日軍離她倆越來越近了,秀珍用力的推了一把丫兒,“快走!”
“嗚嗚…”丫兒擦著眼睛哭道。
“媽媽!媽媽!”
“快走!”
丫兒轉身逃跑,此時,身后的日軍已接近秀珍了。
日軍用槍托打暈了秀珍,丫兒沒有聽到媽媽的哭聲,她回頭一看,看到了數十張日軍的臉,雙方只有幾十米距離了。
日軍對丫兒大罵著什么,她聽不懂,回過頭來欲繼續逃跑。
突然,她踩到一顆大石子,頓時滑倒在地。
丫兒眼看著日軍離她越來越近,她看了看身邊的瀑布。
丫兒驟然站起身,朝瀑布一躍,落入了水潭。
水潭的水很溫暖,她掙扎著冒出了腦袋,瀑布上方的日軍在大吼,他們分散成兩隊,朝瀑布下的水潭而來。
水潭并不是很寬,丫兒沒花多少時間便劃到了岸邊,她上岸后便拼命奔跑!拼命奔跑!
日軍的叫喊聲在身后漸漸消失,丫兒熟悉這里的環境,她擺脫了日軍。
她最終跑到了柳河旁邊,癱在地上大口喘氣。
沒一會兒,她又哭起來了。干媽死了,她親愛的干媽不在了。媽媽也死了,她最愛的媽媽不在了。
丫兒坐起身來,她看著如今幾乎靜止不動的柳河,心中升起強烈的悲哀與無助感。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活在世上,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活在世上。她已經沒有牽掛的人了。
丫兒就這樣流著眼淚呆呆的看著柳河,柳河似乎也在回應丫兒悲傷,它陰暗、死氣沉沉,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活波。
許久…
許久…
山林里突然傳來日軍的聲音,丫兒緩過神來,趕緊跳進柳河,躲在水草下面,時不時露出鼻子呼吸。
聲音越來越近了,十分嘈雜,看起來人應該很多。
他們走到了丫兒躲藏的水草岸邊。
大量的火光印照在水面上,留下一團團同樣的火光,只是,水里的火光有月亮相伴。
日軍拿出槍里的刺刀,胡亂挑砍水面上的水草。但水草太多,占據了河寬的一半,日軍并不能挑到所有的水草。
丫兒本來是在岸邊的水草位置的,但當日軍把刀伸進河里攪動發出聲音時,她便下潛游到河中央最邊緣的水草下面。
日軍挑砍了一會,沒什么發現,但他們沒有就此放棄。
十幾個日軍同時朝水草堆開槍,頓時,水面濺起許多水花,好像柳河恢復了往日的活波。
日軍是密集式的攻擊的,他們從左往右攻擊水草位置,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丫兒聽到槍聲嚇了一跳,她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深呼一口氣,朝柳河對岸游去。
日軍的攻擊沒有傷到丫兒,當他們對水草進行完密集攻擊后,丫兒已經游到了對面。
由于柳河的寬度,日軍看不到對岸的環境。
丫兒沒有上岸,她在水里待到日軍的動靜消失后,才從河里爬上岸,最終躺在一顆滿是落葉的樹旁。
丫兒身心疲憊,她想要站起來逃跑,可是身體的狀態不允許她做這件事,她很累、很困、很害怕。
她的眼皮時不時的在打架,丫兒已經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識了。
最后的時刻,她用身邊的葉子蓋住了身子,做保暖之用。
她在疲憊之中進入了夢鄉。
丫兒再醒來時,太陽已掛在天空的正中位置。
日軍已經離開了,他們早上離開的,前線正在催促他們加快腳步趕路。
日軍的隊伍多了一個女人,他們將會帶著她一路走到南京。
丫兒并不知道秀珍還活著,同樣,秀珍也不知道丫兒還活著,他們母女倆這輩子能不能見面也是個未知數。
可以確切的說,戰爭不停,失散將一直存在。
丫兒扶著身邊的大樹,雙腿顫抖著站了起來。她昨天跑的太快,時間又長,加上水里的久泡,這突然的刺激令她的腿似乎不受使喚了。
丫兒靠在樹邊輕輕捶打著雙腿,意圖促進血液循環的恢復。
待可以走動時,丫兒便朝暖陽鎮方向而去。
她沒有選擇,她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以前都是秀珍和梅嬸做主,現在只能靠自己了。
在這亂世之中,只有夠獨立、夠堅強的人,才能獲得一線生機。
丫兒走走停停,她走出了山林,走過了荒廢的田野,走過了滿是枯桿的玉米地,終于到達了暖陽鎮。
暖陽鎮早已空無一人,除了一些野狗之外,再也看不到其它走動的活物。
丫兒走過一個又一個布滿深坑的街道,找遍一間又一間滿是彈孔的房屋,她沒有找到任何食物。
丫兒蹲在一個面館,雙手抱膝,一副失落、可憐至極的模樣。
一只野狗嚎叫著從面館跑過,嚇了丫兒一大跳。她走出了面館,找到一根順手的木棍,緊緊握在手里。
木棍給了她一些安全感,她離開了面館,又一間房屋一間房屋的看,企圖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她確實找到了:一把小刀、一盒火柴,雖然僅僅兩樣,但也給了她不少的安全感。
在這空無一人的地方,安全感甚至比吃食還重要,畢竟,丫兒不想被嚇死。
上天眷顧了她,丫兒在一處角落里找到了一塊粗面包,只是,那個面包此時正有只狗子在舔。
丫兒覺得很惡心,可是她的肚子在咕咕叫著抗議,她的肚子告訴她:再不吃東西就讓她在地上打滾。
丫兒妥協了,她謹慎的走到狗子旁邊。狗子發現了她,沖她大吼大叫。
丫兒瞬間被嚇得后退幾步,狗子接著津津有味地舔起面包來。
丫兒見狗子吃的這么香,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干巴巴的。
“不管了,先填肚子。”丫兒心想。
她舉起木棍對狗子做了個假打的姿勢,狗子瞬間蹦開,而后對著丫兒大吼不已。
丫兒不停的揮舞著手中的木棍朝面包走去,隨后,她拿起面包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咬了一口。
“呸呸呸這什么東西啊,真難吃。”丫兒嘗了一口便立馬吐了出來。
這也難怪,這面包都有些發霉了,人吃了當然會反胃啊。
此時,那只狗子正怒氣沖沖的看著丫兒,它不停的對丫兒吼道。
丫兒生怕狗子的叫聲會引來別人,于是,她丟下面包,朝一處房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