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垣處，數十只幽靈般的食夢獸，將他們層層圍住。
黑公子有些緊張，眼神不安地來回掃視。
只是吸食夢境，只要他們是醒著的，就不會做夢。不做夢就沒有食物，這些食夢獸圍過來了做什么？
姜萊朝前走了一步，領頭的食夢獸抬頭看著她，腦袋微微歪斜。若非眼睛太過明亮，看起來有些滲人，其實這樣的動物同貓差不多。
沒擼過貓，想來手感應該是不錯的。
未心存惡意，姜萊很輕易就走到了食夢獸面前，但它們似乎對姜萊并不感冒，只聽見一聲低吼，所有食夢獸全部繞開她，朝黑公子撲了過去。
它們動作極快，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已全部扒到黑公子身上。
對她視而不見，反倒對黑公子下了口，這是什么情況？
精神力放出，鎖住了這些食夢獸的咽喉。
它們的動作稍頓，黑公子便化作一縷青煙，迅速朝遠方躥去。
姜萊：“……”
有種遇見鬼的感覺。
食夢獸在掙扎，姜萊挑中了那只領頭的最好看的，抓住其兩只前腿，高舉過頭。
“沒有性別？”
原本她是想挑一只母的來著，現在看來，倒是不用糾結了。
無性別，就不會有特殊時期，也省了不少麻煩。
將手里那只緊緊摟在懷里，她對其余的食夢獸揮手，“去吧，留一口氣就行。”
跑了二里地的黑公子剛化作人形，還沒走幾步，發現自己又被食夢獸包圍了。
故技重施肯定是不可能了，若是被一口吞，他連哭都沒地兒哭去。
星光在夜空中靜靜揮灑微弱的光芒，黑公子頹然坐在地上。
懷里的食夢獸身體僵著，似乎并不喜歡被人強擼。
姜萊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插進它寸余長的柔軟毛發里，本著怎么舒服怎么來的做法，愣是將它的身體慢慢給弄軟了。
看見她在眾食夢獸中優哉游哉如同閑庭散步，黑公子停下了動作，任由食夢獸對著他的身體狂啃。
“食夢獸啃食身體，我倒是頭一次見。黑公子，你不需要解釋一下么？”
在他面前站定，姜萊強行將懷里的食夢獸腦袋按了下去。
才幾息功夫，他的身體已逐漸變得透明。
最后幾口下去，眾獸已被姜萊強行拉離黑公子。
“沒什么好解釋的，誠如你所見。”
他倒是挺光棍。
“滴血、逃跑，它們的出現，是不是你計劃的一環？”
“為什么懷疑我？”
“這里還有其他人么？”
關于那個小鎮的夢碎了，他卻依然在，這不是很奇怪么？
她可記得很清楚，第二關，只有她一個人進來。
夢境被打破，制造夢境的人不可能不出現。
所以，她有理由懷疑，其實根本還沒有出夢，要么是從一個夢境換到了另一個夢境，要么就是夢中夢，就像《盜夢空間》一樣。
區分現實和夢境的方法，大約就是她留在小院外的精神力了。
不過，食夢獸是真的。
原主不是個愛做夢的人，正好姜萊也不愛做夢，倒是可以養一只食夢獸當寵物。
原本她按照對方的思維走，就是想看看，被入夢到底是什么感覺。
如今發現，好像也沒什么。
既然知道了夢境是怎么回事，那么也就沒有必要再陪他玩下去了。
黑公子這個引路人，做得還是挺不錯的。
“能和我說說你的事情么？”
姜萊已經基本肯定，他就是出夢的關鍵。
畢竟相識一場，如非必要，還不要徒增殺孽，一定還有其他方法，助他解脫。
黑公子整了整衣袍，笑了，“發現我是出夢關鍵人物卻沒有殺我的，你是第一個。”
“有沒有很感動？”
姜萊問得一臉嚴肅，倒讓黑公子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他自嘲道：“不過是一縷執念，死亡對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
“據我所知，每死亡一次，若無怨念，執念便會少一分。你所執著的東西或人，在你消散的那一刻，會隨你一起消失在這世間，這是否是你想要的結果？”
“消散？”黑公子不解道，“怎么會？”
“因為你對要殺你的人，沒了反抗意識。人生天地間，靠的是一口氣，而執念的存在，則源于對命運的抗爭。這是上一個夢境教我的，送給你。”
“你不懂，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不敢奢求太多。”
“不敢，還是不能？”
黑公子臉上的神色收斂，“除了夢境，我哪里都去不了，又能奢求什么？”
“拉你的仇人入夢，讓你的愛人、親人、朋友永遠記得你。”
這樣的話，從姜萊的嘴里輕描淡寫地說出來，黑公子很是不解，“你不遺余力的勸說我，如果是為了讓我主動將你送出夢境，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比較好。因為我也沒有那個能力，除了死亡。”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姜萊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后面還有幾個場景？”
“那要看你。它會根據你自身的性格和行事作風，越來越貼近你的生活，直到讓你再也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我喚它，疊夢術。”
“儀清這個級別，似乎并不能施展這個術法。”
“她只做了一個場景，就是你之前經歷的那個。而我是將她的夢境同后面聯系到一起的人。”
“這么說，你很厲害？”
黑公子苦笑，“厲害的人，會被困在無窮無盡的夢里么？”
“有句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或許，是你自己根本就不想出去，只想活在夢境里。在這里，你才能見到想見的人和事。”
“或許吧。”
“這貓……”姜萊將食夢獸舉到黑公子眼前，“我可以帶出去吧？”
好不容易靠近食物，食夢獸立馬瞪眼豎耳，伸長了脖子去咬黑公子。
他并未躲閃，反而將手臂伸過來，主動喂食。
“它們都是無主的，若主動要求跟你離開，夢境困不住它們。”
“一直是你在養？”
黑公子點頭，“除了做夢，我也不會別的。”
“那正好。”
在姜萊的笑容中，黑公子看見自己的身體一點點縮成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球，然后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同夢境徹底失去了聯系。
夢宗后院，伍長老忽地坐了起來，指尖點在兩側太陽穴，眉間越皺越深，“怎么回事？塔靈失去聯系，必有狀況！”
穿戴整齊，她連夜架飛鶴離開了宗門。
密室內，宗主微闔的雙眼睜開，眼里閃過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