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靜的病房里回蕩著病人粗重的喘息聲，走廊里昏暗的燈光透過門上的窗戶幽幽地照進來。

因為傷在后背，陳封不得不側躺在病床上，后背的灼痛時不時地刺激他的神經，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迷迷糊糊。

病房的門緩緩推開，雖然已經很小心，可是在寂靜的夜里還是有響聲回蕩。

一個身影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慢慢地踱到床邊坐下。

她什么都沒做，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病床上的人，靜靜地獨自落淚。

陳封睡得極不安穩，欲翻身，不小心觸碰到傷處，輕吟一聲后再不敢亂動。

待床上的人安靜下來，她幫他重新蓋好被子，手不由自主地上去為他拂去頭上的冷汗。

“林想......”

陳封覺得額頭有絲冰涼拂過，說不出的舒服。迷糊中伸手握住，原來是一只冰涼的柔荑。

“是你嗎，林想？”

她的手僵在半空，渾身一震，心里的酸澀瞬間彌漫。

“在你的心里，就只有林想嗎？”

陳封聞言，努力睜開眼睛，借著走廊昏暗的燈光，費了半天的勁才慢慢看清楚眼前的人。

陳封心底升起一股失落，夾雜著絲絲悲涼。

雖然知道林想這個時候不會出現在這里，但是心里還是有那么一點點期盼。

甚至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心底深處的這一點點期盼。

“你怎么來了？”陳封松開了手，語氣里毫不掩飾煩躁。

方曉芮收回手，不由苦笑。

在陳封訂婚那天，自己就下定決心再也不會和陳封有任何關系！

這段時間以來，她正常工作正常生活正常相親，陳封好像也沒有她之前想象得那么重要。

可是當看到陳封受傷，尤其他在急救室搶救的時刻，方曉芮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在崩塌。

她匆匆安置好林想，找了個蹩腳的理由把驚嚇過度的林想一個人扔在家里，不顧自尊、心急如焚地大半夜返回醫院。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不管不顧地趕過來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只知道她必須看著他，必須陪在他身邊才能安心。

可是，可是她的情不自禁在他眼里是這么地莫名其妙和微不足道。

“抱歉，不是你的林想，讓你失望了！”

方曉芮語帶嘲諷，不知道是在嘲諷陳封，還是在嘲諷自己。

陳封默然，他不想辯駁，身體的不適也讓他懶得辯駁。

而陳封的沉默讓方曉芮更為難堪和憤怒。

“怎么，現在連跟我說話都是煎熬嗎？”

方曉芮的眼淚滴落在陳封的手臂上，一片灼熱。

“對不起！”見方曉芮落淚，陳封真誠道歉。

其實陳封心里清楚，方曉芮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真正關心他、在乎他的人，這些年她也為自己付出了很多，雖然后來她各種無理取鬧、崩潰發瘋，但是他知道那都是她在乎他、愛他。

只是，他不愛她，所以給不了她想要的對等真心和安全感。

后來，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無休止的爭吵和互相傷害也讓他感到精疲力竭。

所以當方曉芮提分手時，陳封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甚至有種解脫了的感覺。

如果今生注定不能跟自己的所愛在一起，他寧愿選擇像安琪這種不沉溺于愛情、成熟理智大方的女人共度一生。

“林想還好嗎？”陳封終是沒忍住，還是問出了口。

“你這般舍命救她，她能有什么事！”

聽到陳封還在牽掛著林想，方曉芮心里還是有些吃醋。

“曉芮，謝謝你這么晚還來看我，但是我們已經分手了！”

陳封聽出方曉芮語氣中的醋味，不希望她有什么誤會。

“陳封，你什么意思？你以為我今天來看你是對你余情未了嗎？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嗎？你以為我方曉芮會糾纏你嗎？現在的我只不過是同情你而已，看看現在的你，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這里，沒有家人的關心，甚至連個真心的朋友都沒有，難道你這么失敗的人生不值得我可憐嗎？”

“方曉芮！”陳封喝道。

“你不用這么大聲，這只會暴露你的虛弱！”

方曉芮站起身，“你也是可憐之人，本姑娘也嘲笑夠了，你好自為之吧！”

“曉芮，”陳封聲音沙啞，語氣無力，在方曉芮轉身的那一刻出于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既然可憐我就可憐到底吧，今晚留下來陪我，好嗎？”

方曉芮未接話也未移步，只是僵立在原地，心痛成一片。

而陳封似是筋疲力盡，意識逐漸模糊，只是手仍緊緊地抓著方曉芮。

深夜的醫院又恢復了寂靜，似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