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的仆從，數量精簡，但是待遇福利極好，除了貼身丫鬟和嬤嬤一月休一日，其它仆從十天一休，加上陳灼薇比念酥她們遲來一個月，所以小丫頭趁著那半個來月，把整個皇城逛了個遍。

慶安街不是皇城最熱鬧的地方，卻是最奢華的。這條街的鋪子主家無一例外是皇親國戚和權貴門閥，商品玲瓏滿目，全部是頂級貨和罕見的舶來品，自然消費金額嚇人。

慶安街自然誰都能來逛，但是不是所有人能消費得起，不少家世一般的姑娘盼著登上枝頭變鳳凰，經常在此地流連忘返，說不定就被來來往往，穿梭期間的貴公子看上呢。

東來閣的東家是仁見國首富東方家族，小二看著眼前三人衣著面料中等偏上，依舊面帶笑容熱情相迎。

倒不是服務素質訓練有素，而是皇城脾氣古怪的小姐少爺太多，一賭氣就穿著仆從的衣服離家出走，就連皇宮內的九五之尊，經常微服出巡考察民情。不少以貌取人狗眼看人低的伙計一個運氣不好就吃了惡果，如今甭管衣著打扮，進來消費就是大爺！準沒錯！

酒樓一共四層，平時頂樓不對外開放，視野肯定越高越好。這邊價格不是按菜價來，而是按人數和樓層位置。

第一層最便宜，每人一百五十兩，除了每日限定供量的頂級食材每人只能一份，其它菜色酒水隨意點。第二層每人二百兩，第三層最貴三百兩一人。

普通人家一月收入大概在一千五百兩左右，還要用來養家呢，哪舍得來這里吃啊。像念酥一個貼身丫鬟在普通府邸正常一個月收入是六百兩，在陳府稍高點八百兩，看著價格，心里也抖了抖，好在她知道，東來閣對仆從也提供飯菜，很便宜，加個兩三兩，供應極度填飽肚子大分量炒飯，炒面之類。

一般主人也不會小氣這幾兩銀子，偶爾有幾個摳門的，仆從就在大堂的休息區可喝點免費的茶水瓜果等待，服務相當到位。

陳灼薇拿著紅色報價單瀏覽，小二微笑著詢問：“這位客官，您想挑哪個位置？今兒人不多，很多好位置都空著呢，可以隨便選。”

“我要三樓最好的位置，有？”

聽到“三樓”，小二的嘴角裂得更大了，心里那個慶幸，果然人不可貌！聲音直接拋開含蓄，熱情似火。

“有！有！您隨我來，隨我來。”

正當小二帶著他們三人踏上二樓樓梯，店的一角傳來爭吵聲。剛剛瞧不見，站在二樓倒看清楚了，一桌前，坐著兩個姑娘，而她們桌旁，站著其它兩個姑娘，雙方弩張劍拔。不過她們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樣的，淡紫色的春衫。

是臥龍女院的女學生。

陳灼薇可不想看啥小女孩之間的熱鬧，示意小二繼續帶路。

“客官這邊請。”

因為過了飯點，店里客人稀稀落落沒幾個，小二聲音自然不少人聽見，他們下意識尋聲兒而去。

“大小姐？”楊藝潔深感意外，她怎么來這兒了？再仔細看她所在位置，竟然是二樓，她覺著周圍忽然冒出了很多刺，扎得她很不自在，心里有個聲音在喊，快離開這里，快離開！

“大小姐？楊藝潔，樓上這位姑娘不會是你的東家吧。嘖嘖，主子來這里才對嗎，你一個下人還敢跑這里吃飯，別打腫臉撐胖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說話的正是坐著的其中一個。

另一個隨身附和道：“就是，估計想找個鳳凰兒一舉嫁進富貴窩想瘋了。”

兩個人忍不住拿帕子捂著嘴，笑得不亦樂乎，能進來消費都是家境不錯，聽了這話，看站著姑娘們的眼神就變了。

楊藝潔被這些目光注視得難堪不已，恨不得有個地洞鉆進去躲起來。

她身邊的姑娘倒不服輸，直接頂了回去。

“你又有啥了不起的，就算你小姑是譽王妃有如何，你家在皇城啥名聲你不知道？你大伯喜歡吃霸王餐，哼，不會你今兒也是來吃霸王餐的！”

“小賤人！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鮑香兒沖上去，養得尖尖的指甲直接往莫玲臉上招呼。

“香兒！住手！”

聲音從二樓傳出來。陳灼薇右手側的一廂房的障子已被打開，一名眉眼之間和鮑香兒神似的姑娘扶著門，表情帶著焦躁。

“堂姐？你怎么在這兒？”再聽聞一陣清脆鈴鈴的朱釵相碰聲，一張頂著滿頭華麗發飾，嬌俏艷麗臉也印入眼簾，“表……表姐，你也在啊？”

這位“表姐”就是鼎鼎大名譽王府的掌上明珠怡婷郡主！

莫玲的臉直接刷的一下白了，背后說人壞話卻被抓了個正著，她爹不過是軍部不大不小的官吏，譽王府可惹不起啊！她害怕地往楊藝潔身后躲，楊藝潔也是一臉無措。在西區女院，她家境算好，到了臥龍書院，等級階級差異直接把她一點點的自信碾壓成泥。

此時的她感到害怕又屈辱，腦海里又涌現出學院那些千金貴女用看螻蟻的目光丟過來的時候，她好恨又覺著委屈，出身并非她能選擇，她哥哥天資聰穎，是臥龍書院高材生，今年會試入榜在望，而她母親也是高級刺繡師傅，她的家也算體體面面的，為何這些人還要這樣看待她呢！莫玲是唯一不嫌棄她平民出身和她走得近的。

“莫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辭，皇室宗親的事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說三道四的，不清楚問問你爹，誹謗污蔑皇室的下場是什么！”

怡婷郡主冰冷冷的言語讓莫玲不寒而栗。

郡主心里對舅家懊惱不已，但畢竟關乎母親的顏面，她不得不嚇唬嚇唬這出言不遜的臭丫頭！

陳灼薇挑眉，皇室宗親指皇帝本家族人，這譽王妃娘家可打不上什么皇室宗親，不過楊藝潔幾個小姑娘已經嚇得不輕，哪里還在乎這些細枝末節。

“香兒你也真是，和下人計較什么，狗要咬了你一口，你還要咬回去嗎？”說話的正是譽王大舅子鮑富才的大女兒鮑馨蘭，他爹就是吃霸王餐的那位。

本身自家名聲很不好了，莫玲她爹是官身，再把官家閨女抓了，小姑譽王妃又要罵他們了，天天給她惹禍。

她知道堂妹為什么針對楊藝潔，這下人的女兒長得一張狐媚子臉，還有一副好歌喉，除了身份，哪兒都不如這妮子，姑娘家家嫉妒心多多少少有些，逮到機會就狠狠踩幾腳！若是她剛抓向楊藝潔，她絕對不會阻攔。

楊藝潔聽到鮑馨蘭暗罵她為“狗”，差點氣哭了，淚水在眼眶里滾啊滾啊，強力忍著別掉下來。

“咳咳，這位姑娘說得不妥，楊姑娘并非我家下人，她母親也是我們陳記布行重金聘請的刺繡師傅，和我們家簽的是雇傭合同，而非賣身契。”

鮑香兒本來有郡主和堂姐撐腰正得意，不想這陳東家看到郡主在都不識相，估計是個蠢的。

“你是不是剛來皇城啊，我以前可沒聽過你這號人？”

“正是，我剛來一個月都不到。”

“呵呵，陳記布行，本小姐可沒聽說過啊。就算有吧，她娘給這種三流商賈都算不上的人家做工，哪來那么多工錢給女兒揮霍！東老閣最便宜一頓都要一百五十兩！她楊藝潔就算有錢，估計省了好幾個月吧，呵呵，愛慕虛榮，自不量力！”

“香兒，別說了。”

“表姐，堂姐，你們怎么都在啊，都不告訴我。”

“今兒我做東，請表妹吃飯，哪想到今兒碰見你，今日學院沒上課嗎？”鮑馨蘭答道。

難怪了，要是郡主表妹請客，肯定會在三樓。

“十天后天不是土地水治國考嗎，學院是考點，院長和先生們為這件事開會，便讓我們下學了。堂姐，要不我們湊一桌，可好？”

她巴眨著眼睛，撒嬌看著兩位姐姐。

鮑馨蘭哪猜不出這妮子的心思，本來請郡主吃飯心都在滴血了，還加兩個。

“來吧。”語氣略帶生硬，終究是應下了。畢竟在外，鮑家的顏面還是要維護的，若是拒絕，估計郡主都會她都有意見。

鮑香兒喜色溢于言表，高傲挑釁地看了楊藝潔一行人，如同一只戰勝的公雞，仰著頭挺著胸，淑女優雅提著裙子地走上樓。

莫玲得知郡主沒繼續發難，心里早松了一口氣，見鮑香兒此時小人得志的嘴臉，心里分外不甘。

她爹收入不差，可耐不住她兄弟姐妹多啊，她排行老三，上有大姐嫁人備嫁妝，小的愛鬧騰撒嬌，老二老三幾乎就屬于青黃不接那列。

好在楊藝潔雖然家世差了點，手頭可比她寬裕多了，而且比較大方，平時買什么都記得她那份，兩人漸漸成了手帕交。

眼尾掃過陳灼薇，眼前一亮。

“陳大小姐，要不我們湊一桌，錢可以各付各的？”

嘴上這么說心里可不這么想，楊藝潔說過，東家為人處世很厚道，對他們家的仆從都很大方，相信肯定會請她們的。

楊藝潔聽著話，心里本來有些抗拒，又想想，剛剛鮑香兒那么貶低陳家，估計大小姐也存著氣，陳家人向來出手闊綽，估計請她們這頓可能性很大。

“不了，我吃飯很慢，不過若是你們錢沒帶夠，我可以借給你們。”

“……”

兩個姑娘傻眼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

“鮑姑娘笑什么？你也是和你堂姐各付各的？”

“你！”

楊藝潔本來對陳灼薇不滿，一聽這話散了大半，感覺這人說話好直接，沒看見郡主也在嗎，這么不給她舅家臉面，正常人干不出來。

“你知道我表姐是誰嗎！”

“你有幾個表姐？我只知道你表姐里肯定有一位是譽王郡主。”

“……”

你特么眼瞎嗎！表姐穿得那么貴氣，這綢緞還是貢品！市面上根本沒有，看不出來嗎！真是個土包子！

“香兒，夠了，快進來吧。”郡主雖然對陳灼薇這個有眼不識泰然的蠢貨感到不滿，但是和這些人計較真的太降身份了。

“那陳大小姐借我們吧，因為學院放假突然，我們錢也沒帶夠，下午還想買點朱釵首飾的……”

錢不夠還來這么貴的地方吃飯，真是夠敗家的。

阿石對兩個小姑娘可沒啥好印象。

楊藝潔拉了拉莫玲的衣袖，心里嘀咕，要不別在這里吃了，這一頓吃下去，少了好幾銀簪子呢。

莫琳趕緊向楊藝潔朝大門口使眼色。

幾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已經入門而來，仔細看著其中正是商家大公子，莫琳這丫頭眼睛發光！。

“你們想借多少？”

“三百兩。”

楊藝潔一聽，窒了窒，莫琳這妮子想要上二樓！

她的私房錢估計保不住了。

“好，念酥，拿三百兩給她們。”

定海侯給的銀票都是一千兩的面額，但是他們出門肯定也帶了銀子，倒不用換。念酥從荷包里拿出面額三張一百兩的銀票交給楊藝潔。

“謝謝大小姐。”她心里說不出什么感覺，感激嗎？有，似乎里面又摻雜些別的。

“小二，二樓給我們開個包間。”莫琳興沖沖地難掩興奮之色，自打參加賽馬宴上見識了商大公子颯爽風姿，她便淪陷了，用她二姐的話說，就是愚蠢的單相思。

才不愚蠢的，喜歡商大公子的姑娘，在皇城都能排一長隊了，難道這些姑娘都是蠢的？

可惜啊，他們肯定要去三樓了，二樓已是兩個姑娘掏盡荷包的極限了。

眼睛偷偷瞥了好幾眼，臉早紅撲撲跟個蘋果一樣。楊藝潔看著犯花癡的閨蜜，一臉無語，不過瞄到那幾張俊顏，臉上微燙。

兩人上了二樓，還不忘往下看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