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恩一時間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后又繼續喂食萊斯特。

對于我的問題也只是一笑，他心中估計是已經有了答案。

明明滿口鮮血，但卻依舊對再弱小的生命都保持一份敬意。

只是我也懶得追問，大部分的生物僅僅活著都是對空氣的一種浪費。

甚至連多姆納爾都談不上配不配活著。

死亡是生命中必然的終結，而注定走向滅亡的又能有什么價值。

不能否認，我還真就是一個悲劇主義者。

拭擦著那根本不曾存在的淚水，又開始我大口吃肉的時間。

肉酸，好吃。

只是看我又重新認真地專注在肉塊之上，原先還等待著我繼續這個話題的基恩就忍不住開口。

“如果您是為了吃肉，我倒也不太反感陛下的行為。”

真話。

單論重量，就巨龍一年要吞進肚子里的肉，就不比我親手致死的來得要輕。

不過我殺的多數是名義上的同胞和類人生物，而巨龍則是多以大型魔獸作為食物的來源，論個數連我說不定還不到我的十分之一。

只是反正巨龍和我，都是當著那劊子手的勾當。

“的確魔獸的智商不高，但在陛下眼中的我們也談不上有什么不同。”

合理。

基恩倒是少數對自己在我心中的定位有清楚認知的，要不是沒有天賦也可能會是值得一戰的對手。

也可能是我還沒辦法完全脫離人類的劣根性，就好像故意把歐文培養起來一樣。

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巨龍殺戮為了飽腹，而陛下殺戮卻只是為了殺戮。”

基恩看著我的眼神堅定而自信，兩年的相處讓他認為自己對我的了解也已經不算表面。

也的確，他對于我這個世界第一人心態的把握還是做得不錯。

萊斯特又開始哇哇大哭，因為氣氛過于嚴肅而感到害怕。

要不是有小雛龍在，這話語間的冰冷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稍微融化一些。

我又開始掛上那個熟悉的笑容，基恩也恢復了自己的沉穩。

每次說到我的不是時，他總是會或多或少地出現情緒的起伏。

就這么討厭我嗎？殺了他父親的我還真好像沒什么資格質疑被討厭的理由。

后來的下午都在洞外看著萊斯特練習魔法，甚至我也用教導歐文的那一套來訓練這條小雛龍。

在他定型之前就接觸魔法更深層的奧妙，說不定可以更好地把自己的天賦轉換成真正的實力。

只不過萊斯特唯一練習的還是火球術。

嗯，就是那個被稱為禁忌的魔法。

基恩甚至有擔心過，會不會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就對萊斯特下手。

“陛下，您知道人類那邊是怎么解釋不能使用火球術的嗎？”

不知道，也不在意。

我可沒有考慮過那群名義上是同胞的想法，畢竟還一直懷疑著到底自己跟他們到底是不是同一個物種。

“人類議會的公開宣布，稱那個魔法之所以成為禁忌，是因為對于魔法學徒來說是一個破壞力過于嚴重的入門魔法。”

我還在修正萊斯特的魔法陣，火龍對于直線和曲線的理解能力好像有些問題。

歐文構建時犯的錯，萊斯特還是會犯上同樣的錯誤。

至于人類，沒記錯的話是以火盤子術來取代。

就是一個把魔法固定成圓盤狀的防御魔法，至于正式名字好像是小型火盾。

硬要說的話，也算是和我那時候的火墻很接近的一個魔法。

只是以那個魔力量的輸入，也就真的只能當一個為食物保溫的盤子。

畢竟火系本身在防御上面就不算有太杰出的作用。

反正在我上一次去接觸的時候，人類中的火系已經算得上是半沒落的情況。

初期最強的進攻魔法都不能學習，自然無法吸引到新血的加入。

巨龍則是以另一個方式處理，沒必要故意改變自己本能來適應我的規矩，反正能瞞過就好。

層次不同，處理的手段自然也就不同。

雖然在我看來，都是一群蠢貨。

“陛下，您這眼神看上去可不只是在嘲諷人類。”

萊斯特顯得更聰明一些，起碼他的進步更明顯一些。

至于歐文則已經習慣依靠本能的那一套，有些選擇還是不夠大膽和夸張。

當然，我也不能排除自己會被魔法限制住自己的想象力。

所接觸到的知識或許也僅僅是某些世界之外的存在，想要讓我知道的而已。

有時候抬頭看向天空，才會發現自己到底有多么渺小。

萊斯特也學著我看向天空，不過很快就因為覺得無聊而繼續消耗那似是無窮無盡的精力。

魔法練完就開始在陪著基恩嬉鬧，舉爪抬腳之間卻也是對近身作戰的一種鍛煉。

巨龍唯一的興趣就只有閃亮的寶石，除吃飯、休息的時間以外，就只剩下打架一事。

也造就了他們拳頭大便是聲音大的傳統。

而作為龍王的基恩，以過往的情況可從來沒打輸過給歐文。

近身搏斗可以完全壓制，也有著足夠的天賦掌握那種公式化的魔法陣。

僅僅是沒這個能力，掌握更深一層的本質而已。

同一輩之中，一直都是以基恩作為最能戰的一個。

也一直到我來之前。

而萊斯特卻能夠一次又一次跟上基恩的節奏，體型僅僅是和我接近的小雛龍面對留有余力的近戰最強者也勉強算得上是不落下風。

要不是長至成熟還想要點時間，這倒是比歐文更好的選擇。

只不過還是出生得晚了一些。

直到晚餐結束，萊斯特一整天的嬉鬧讓他早早就去了休息。

而基恩和我則是回到餐桌邊。

“陛下，您對萊斯特……”

我可從來沒打算要把知識藏著的意思，只不過也懶得作為世界的先行者而已。

無法達到那個高度，又怎么配看得見那邊的風光。

而既然剛好遇到歐文，也剛好遇到萊斯特，也就只是剛好在探索世界的路上多幾個旅伴。

畢竟有時候，這趟旅程還是寂寞了一些。

“所以我們這些無法突破的，還是不配被您放在眼里。”

我搖了搖頭，基恩剛剛這句話還是有點偏頗。

“是不管能不能突破到更高的層次，您都不曾把我們放在眼里。”

點了點頭，連現在的歐文都還談不上給我帶來什么樂趣。

“但陛下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終究是您眼中的廢物比較多？”

我看向基恩的眼神帶有一絲的疑惑。

右手手指不規律地敲打著桌面，雖然在魔法一途上我可以說達到一個巔峰，但有時候還是無法弄清楚一些事情。

到底他們腦子是什么樣的結構。

又到底都裝進去一些什么奇怪的想法。

“您還記得初代的龍王說過什么嗎？”

不就是說要把巨龍視為一個團體，不分強弱地……

“我們的價值并不在于個體所能達到的高度，而是通過一代接一代的努力而堆砌起來的那一個成果。”

只是已經沒再注意基恩所說的話。

我好像抓住了什么，只是明明超過百年以前的歷史都被毀了一遍，偏偏是初代的那句話留了下來。

因為中間缺失的部分實在太多，我也只能肯定有記憶的這接近百年時間中沒有出現過這一位初代的龍王。

指頭的敲打越來越快，只是腦中的碎片還是零散得無法拼湊出一個完整的畫面。

頭疼，稍微停止。

“您想想，過去不也有巨龍想要向那一片天空進發嗎？”

都差點忘了還有這事，雖然沒被記載在巨龍的石碑之上，但基恩卻說這是老羅告訴他必須要記住的事情。

一代接一代的口傳，又是因為什么才會強調一定要記住？

還是說，這就是某個前行者給我留下的線索？

自從接受世界以外或許還有著更神秘的存在這個假設以后，這路上要是還有走在我前面的，會留下一些痕跡也算不上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而就算是我，也沒打算破壞這些來自前輩的好意。

畢竟我可是一個有禮貌的人。

我停止了敲桌的動作，五指輕輕觸碰著桌面，如果那些真是有意義的訊息，又會是在明示或暗示什么。

“陛下，我們在您眼中或者一無是處，但共同的努力不也讓我們變得比以往更好嗎？”

直到基恩的一句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也許吧。”

這個話題就此作結，理念上的分歧并不是單靠這么一些簡單的對話就可以達到共識。

甚至我也不在乎到底什么是對或什么是錯，反正這是多姆納爾所統一的世界。

所以，我就是對的。

而這也是巨龍所認的理。

稍微整理一下我身上這套白色衣袍，就回到同樣一片星空之下。

繁星點點，越看越讓我著迷。

不曾對我的猜想有過一絲回應，也不曾對我的注視有過一絲反響。

張開雙手，似是想要擁抱著些什么。

又想起那些幾乎被歷史遺忘的，不由得好奇到底又有多少風景被看過而沒被記住。

“真的很好奇，這世界之外又會有著怎么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