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真的不用多帶些嗎？十壇會不會太少？”翔子看著車子后備箱里五壇女兒紅被小心翼翼地包裹著。

“先帶這些吧，其他的咱先埋起來。”狗子說道，“那玩意太古怪了，單純的酒并不能讓她有反應，竟然只能是女兒紅才行。但是我們也不能確定是不是這地方產的女兒紅才這么特別，先埋一部分，咱們這一路也不能保證順暢，還是留一手吧。”

“好。”翔子說著將屋中剩余的二十多壇女兒紅全部拿出，埋在了院中角落。

“真的今晚就走嗎？”翔子看著夜色已深，屋外愈發(fā)寒冷了。

“夜長夢多。”狗子鏟起一堆落葉蓋在了剛埋好的女兒紅上面，“誰知道她什么時候會醒，而且說不定她的同伴已經快到了，到時候這天怕是都要變了，還是趕緊走吧，在這里睡也睡不踏實。”

于是在深夜，一輛黑色小車緩緩駛出了建德。

可是剛剛開過兩個街口，便有人伸手攔下了狗子他們。

“你們去哪？”攔車的是一家三口，一對年輕夫婦帶著一個小男孩，開口的是那位丈夫。自從建德遭受空襲之后，城中的人越發(fā)不安，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離城想討個安生。

“先去金華，之后可能往西走。”狗子搖下車窗回到。

“能不能帶我們一程？我們去蘭溪，順路的順路的！”聽到狗子的回答后，那位男子的聲音顯得有些興奮。

狗子看了他們一眼，一般人家的打扮，看神情有些焦慮。

“上來吧，正好有空。”狗子說道。翔子聽到狗子的話，眼眶卻有些濕潤，雖然從前他們也是劫匪，但是兄弟們干的也是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事，碰上一兩個有難處的也會力所能及地幫一幫。可經歷過這些日子，再聽到狗子的這句話，讓他覺得恍如隔世。

“誒，好嘞，謝謝您吶！您可真是個好人！”那人聽見狗子答應了欣喜若狂，“芬，你快帶著小寶上去。”

“謝謝了啊！”那女子一邊上車一邊答謝，顯得有些拘謹。

“沒事。”狗子見三人都已坐好便重新啟動了車子上路。

好人？狗子心中有些嘲諷，從來都沒有人說過他是好人，從小村里人都叫他賴皮狗子，叫著叫著倒是把他的大名給忘了。他一直認為自己不是好人，好人救國救民、懸壺濟世，他哪是這樣的人呢？他只管自己、管兄弟、管父母，別人的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了。狗子一直都鄙視好人這個詞，他以前不是好人，往后更不會是個‘好人’。

“我們今天沒趕上大巴，就收拾好了東西一直等著，盼著能有一兩個開車的路過帶帶我們。本來想著這么晚了，沒人出門了，可沒想到還能碰見你們。真是太巧了！”那男子許是覺得路上有些尷尬，便想說些話緩解緩解。

可是狗子和翔子對他的話都不感興趣，“嗯”了幾聲后車中又恢復了平靜。

車子漸漸地駛離了建德，可是讓狗子沒想到的是，霧卻是越來越濃了。

“怎么回事，這霧也太濃了，完全看不清前面的路了啊！”翔子睜大了眼睛，使勁盯著前面，仿佛這樣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狗子，這有點危險吧？撞上什么東西就不好了。”

“是啊，這霧真的太濃了。”后面的男子隨身附和道。

可狗子并沒有回答，今日之后，他終于找到了克制那個“魔鬼”的辦法，但是他并沒有似翔子那般欣喜若狂。他雙眉緊鎖，握住方向盤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青筋突起，他的心已經被焦慮填滿。是啊！以前的他并不曾想過自己還能再“活”一回，被惡魔拽入深深的谷底卻無力反抗，而現(xiàn)在他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根繩索，有些單薄卻是他爬出谷底最后的希望。

因此，他緊張！他焦慮！他害怕！他怕他抓不住這最后的機會，怕自己重新跌入谷底。眼前的濃霧似乎是對他的嘲諷，告訴他別再癡心妄想，他是逃不出去的。

“嘭！”地一聲，車子似乎是撞上什么東西了。

“我下去看看。”翔子說著掏出了槍，沖狗子使了一個眼色。

車上三人看到翔子竟然拿出一把槍，顯然有些意外，那個叫芬的女子不自覺地就抱緊了自己的孩子。但是他丈夫卻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放松一些，畢竟翔子和狗子穿得一身洋裝，又是開著汽車，他想著這樣的人自然非富即貴，在這戰(zhàn)亂年代給自己搞一兩支槍防身也實屬正常，不必太過緊張。

翔子下了車，發(fā)現(xiàn)路中間不知被誰擺了一塊巨石，說是巨石，但翔子也不確定它到底有多大，因為這霧實在是濃得太邪門了！眼前的一切就像被人厚厚地刷了一層石灰，只剩一片幾乎沒有透明度的白。翔子借助燈光也根本看不到三公分之外的景色，那巨石也是他憑著雙手摸出來的。

“撞倒石頭了。”翔子回到車上看著狗子的雙眼說道。

狗子明白翔子的意思，夜晚路況本就不好，又遇到這千年不遇的大霧，翔子是想先回建德。可是就這樣回去？再等一天就多一天的變數(shù)，他們還能等得起嗎？

“那就挪開。”狗子回道。

“兄弟，要不就算了吧，今晚這霧確實是太濃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濃的霧啊！雖說趕時間，但是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要不咱先回去，明日再走也不遲。”那男子望著窗外心中有些犯怵。

“狗子，要不……”翔子心中暗暗覺得這霧有問題，也想勸狗子先回，再往前走也許并不是條生路！

“挪開。”狗子的態(tài)度很堅決，此時的他顧不得太多了。

翔子征征地看了狗子一會，發(fā)現(xiàn)了他的反常，但是沒有再言語什么，打開手電下了車。

可是翔子一下車，連車門都沒關，就呆在了原地。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議地回頭看了看車內那一家三口，冷汗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這……這怎么可能？！”

此時的狗子正舉這手電摸索著向前走去，“這霧也他媽地太濃了，什么都看不清，翔子，你說的石頭在哪？”

“石頭……石頭就在車頭，”翔子的聲音有些顫抖，“狗子，外面……確實是什么都不清是吧？”

“是啊！根本看不清！”狗子應聲回道，雖然察覺翔子聲音有些不對，可他現(xiàn)在腦子只想著趕緊逃出這個鬼地方，并沒有往其他地方想。

“狗子，咱倆離這么近，你能看見我嗎？！”翔子問道。

“當然看不到啊！這鬼霧濃得看見三公分外都難！”狗子正想埋怨翔子問這一句多余的話干嘛，卻突然回頭看著敞開的車門，滿臉的不可置信！那霧竟然沒有彌漫到車上！它似乎有意避開車內，只在車子外圍活動。

“翔子！上車！”狗子說著立刻向車門退去。

“嗯！”翔子也絲毫不含糊地向車內走去。

“兩位不想挪也好，這天公實在不作美，咱們回去也好。呵呵。”那名男子看見狗子和翔子居然這么快就回來了，以為他們兩位改變了主意，隨口附和道。

狗子根本顧不得他，看著翔子自嘲地笑了一聲，“他們這么快就來了嗎？既然如此，倒是沒有什么好怕的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子就要看看，我這條賤命到底還能不能活出個人樣來！”

“這輩子走的，值！”翔子雙手死死按在手槍上。

那名男子聽見兩人的對話，心中有些發(fā)毛，不敢出聲。

“沒事，今晚是走不了，咱們回去吧。”狗子回道。

“回去也好，回去也好。”那男子回道。

狗子掉頭往建德城中駛去，心中只想這霧不要再出什么亂子才好，可是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車越開越慢，像是被什么東西在后面死死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