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靈縣衙內(nèi)，縣衙大廳的內(nèi)堂。審理完呼倫案件的姜瓖和縣令通秉仁坐在了一起。

小廝分別為二人奉上茶點以后，退了下去。

姜瓖一手拖茶碗，一手用茶蓋撇了撇茶碗里的茶葉，樣子悠閑自得，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自家院子里。

“姜大人，姜大人~”通秉仁左手依著桌子，身體微微前傾

“此事你為何如此處理？明明是那賊人想要害我，你卻有意偏袒，是何道理？”通秉仁看著一臉輕松的姜瓖語氣不善的問道。

這種問話對于上官來說是極其不敬的，也是因為他后臺是全勤朝野的東林黨，也就不太顧及的這么說了。

要是換作一般人是斷斷不敢這樣和手握地方軍事實權(quán)的總兵說話的。

“我說通大人這么明白的事，您還看不明白嗎？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建奴剛退流賊四起大明朝廷紛亂的時候”

姜瓖看著這個文官縣令有點不悅，又有點鄙視的想到虧他還是一個文人，這么明顯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朝廷正處于內(nèi)憂外患之困，而如今的圣上卻又是一個急操的性子。

天子有西顧之憂，但是卻沒有解決的辦法，前段時間朝廷派來了楊賀總督三邊就可以看得出當(dāng)今的朝廷對西北這一塊是極其重視的。

而西北之亂，究其本并不是亂于建奴，而是亂于流賊。

這流賊卻有兩種，一種是土生土長的土賊，這類人大多是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民組成，沒有什么威脅，只要一起票軍隊就可以解決。

還有一種，就是現(xiàn)在嘩變叛亂的鎮(zhèn)兵，所謂邊賊。

要說這邊賊，就要說說大明如今的現(xiàn)狀。

大明欠餉由來已久，除了遼東等地各邊欠下幾個月的餉太正常了。

為了生活，很多邊關(guān)的軍人不得不種地，或者是做點小生意以維持生計，如果放在平時這種情況還能為維持，但是后金入侵已巳之變以后這種平衡就被打破了。

帝國王朝的弊端被暴露出來，邊軍嘩變以后裹挾著土賊進(jìn)行叛亂。

這樣就給一些沒有軍事經(jīng)驗的流賊帶來了豐富的軍事理論和軍事作戰(zhàn)能力。

使這個流賊的隊伍上升不止一個檔次，而土賊又依靠這些邊陲軍士獲得更多的資源。

這樣他就不限制于在附近幾個地方搶略，發(fā)展的越大他搶掠的地方就越多。

“如今三邊總督，楊賀楊大人坐鎮(zhèn)潼關(guān)，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以招撫為主，說白了這些流賊只不過是一群吃不飽飯的農(nóng)民和欠餉的下級士兵，本質(zhì)上還是大明的百姓。只要朝廷過了這個坎，讓他們吃的飽飯，然后就會各回各家天下太平。”姜瓖繼續(xù)說道

“楊大人招撫之策我也知道，但是和這件事有什么聯(lián)系。”縣令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通大人你想啊，我們這邊發(fā)生的事情，是非黑白只有我們自己知道，但是皇上他不知道，皇上要想知道，可不就是得看咱們寫折子遞上去嘛，如今這此人擊敗白蓮教是事實，如果這個折子我們做翻文章說是穩(wěn)定一方地界的話遞上去，我想對于經(jīng)上一定會龍顏大悅的”

姜瓖又對茶杯吹了口氣，緩緩說道。

“今上的性子您還是不知道嗎？想那袁崇煥，以前是何等的風(fēng)光，如今落得如此下場。”

“此等大好的功勞，送在通大人面前通大人為何如此糊涂啊？要和有功之人過不去啊”

通秉仁臉紅了一下，其實他早就想通了這里的關(guān)節(jié)，本來他為了自己的私利和東林黨的囑咐，想把這個功勞全部占為己有而已。

沒想到呼倫手下的性子這么急，當(dāng)時便起了爭執(zhí)，如若不是起爭執(zhí)他還想要安撫一番，現(xiàn)在確實下不了臺，只能看著事情惡化下去。

“是本官疏忽了，全憑姜大人做主。”如果縣令能冷靜處理，事情不至于發(fā)展成如此地步，就是因為被射了一箭才會一時糊涂。

姜瓖真是個大好人，不僅擺平了此事，還給他臺階下，都是官場上混的人，混口飯吃不容易，沒有什么太多的個人利益沖突在里面，他也想通了這層關(guān)系。

一處昏暗的房間，房間里有五人，有一個很小的隔窗，隔窗里偶爾透出幾縷月光。

此處便是廣靈縣的驛站，之前崇禎裁剪驛站，但還是把縣內(nèi)的驛站留了下來。

“呼倫法師，我看今天的大人還是挺公道的，賞罰分明是一個不錯的人。”錢途笑著說

呼倫看了看因為屁股被打爛，不能做凳子的幾個人“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此人并不是因為公道才站到我們這邊。”呼倫笑了笑，摸了摸下巴，此時他的下巴已長出幾顆青須，還不是太多。

錢途撓了撓腦袋說“為什么這么說？明明今天還賞我們的銀子。你看那縣太爺?shù)哪槪樕樁季G了想想就好笑。”

“那位主審官賞我們銀子卻也打了我們，還是因為我們身后的影子。”呼倫一語道破玄機(jī)。

其實呼倫猜的不錯，北京三公世襲勛貴，它的影響力對于周邊輻射是很強(qiáng)大的。

廣靈縣雖然隸屬于山西，但是離北京地方也不遠(yuǎn)，而久處于世襲官員的姜瓖，更是同一個圈子里的人所以才優(yōu)待了呼倫。

“現(xiàn)在我敢斷定，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請我們?nèi)ィ⑶液贸院煤鹊拇悴缓眠€能撈到一定好處。”呼倫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在前世見多了這樣的場合，一些器械商為了討好科室主任往往連帶他們手底下的小醫(yī)生也照顧有佳。

“怎么會呢？黑子畢竟射了縣太爺一箭，不被砍頭流放已經(jīng)是大好處了，現(xiàn)在還有更大的好處，想都不敢想勒。”錢途的一個同鄉(xiāng)，插著話到。

以前的鄉(xiāng)里這個錢途就是吃飽了沒事干，到處惹事，此次他大膽射了縣令一箭，也是遭到了同行幾人的埋怨，現(xiàn)在還心里有點芥蒂。

“……”呼倫笑了笑，就再也沒有說話說，只顧得躺下了休息去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就聽見門外砰砰的敲門聲“里面的人在嗎？姜大人有請。”

一開始大家還沒有聽清楚，你外面人更加用力的敲了敲門“都干嘛去了，死絕了嗎？”

這時錢途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去開了門，只見一個青衣瓜皮小帽穿著小布鞋的小廝說了句“總兵大人有請那什么呼倫法師，趕緊去吧。”錢途笑了笑連忙把人迎進(jìn)門

小廝抬眼看了看樣貌黑不溜秋的前途說道“現(xiàn)在趕緊跟我走吧，不然晚了大人等著急了，怪罪了下來很是麻煩。”

好的，我這就叫我家主人，話還沒說完，呼倫自顧的走了出來。

“你們且在家里好生待著，我去去就來”說著呼倫一走一扭的跟著青皮小廝一起往縣衙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