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怪老頭
- 明朝不好混
- 飛翔報喜鳥
- 2577字
- 2019-12-19 17:33:12
夜已經(jīng)深了,劉力站在船頭看著大海。
大海上一片靜寂,在平靜的深暗的海面上,月光辟了一條狹而且長的明亮的路,閃閃地顫動著,銀鱗一般。
遠處星光上的白光鑲在黑暗的空間,像是一個寶玉。
它和那海面銀光在劉力們面前揭開了海的神秘——那不是狂暴的不測的可怕的神秘;那是幽靜的和平的愉悅的神秘。
劉力的腳下船仿佛輕松起來,平靜地,寬懷地,帶著欣幸與希望,走上了那銀光的道路,朝著寶玉般的白光走了去。
兩個站崗的士兵在一起閑聊
“當海上軍官很輕松,尤其給鄭將軍當差”
鄭芝龍船上一個水兵說。
另一個士兵說
“現(xiàn)在不用大戰(zhàn)了,海上平靜的很,我們主要工作,接待客商,買船票。鄭家大船就是不一樣,最貴的船票都一票難求”
船票按照價格的高低,依次分為紅色、橘色、黃色、綠色和藍色。
門票和倉位門的顏色相同,比方說,最下的藍色倉位那簡直比豬圈還骯臟。
這些年跑海運的人很多,在海上可是充滿著很多危機,海盜猖獗,如果不選擇一家有實力船隊出海的話,往往船和貨在半路就會被人劫掠。
劉力的票是紅色的,附贈一艘小貨船,主船上有名為“小屋”的包廂,索價七百兩白銀。
一般很多人都選擇租船出海,貨物堆放小船上。
而商客一般都坐在鄭家的最大的虎威號上面這樣即使遇到危險。
商客也可以乘坐虎威號單船突圍,保證了客商們的安全。
現(xiàn)在,有很多商人出海做生意,他們都請住在福建的朋友幫忙張羅船票。
當時,買到是綠色門票,有人還抱怨,千里迢迢趕過來,門票竟然這么難買。
作為鄭家的兵人,對這種一票難求的事情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
這張雙人用的包廂倉室和普通船的貴賓席一樣,通常都是商人用來招待客戶的。
倉門外掛著寫有名字的牌子,劉力的旁邊是浙江大通商行,后方是徽州匯通商行,前面是宮庭采辦。
劉力的倉門上當然寫著名字,但和這官辦、大商行排在一起,令劉力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海上航行很無聊,通常在中層大廳了有大型歌舞演出,
劉力打點渾濁的酒走向二層包廂時,看到一個身穿黑衣服的老人坐在那里。
老人身上的衣服雖然有點皺,但還是穿上了他穿一領黑色的長袍,系著條麻布腰帶。
眉闊額廣,精神矯健,胸前垂著飄飄長須。
場內(nèi)有身穿灰色小馬甲的小廝,他們會把客人帶到包廂,查驗門票。
露天觀臺坐下后,小廝是不會管的。
難道是因為老人,那些小廝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
劉力有些生氣小廝不負責任“這里是我的倉室。”
劉力出示了紅色門票,對老人說。
老人瞥了劉力一眼,走下樓去下面露天座位了。
當演出快要開始時,觀眾漸漸多了,老人又被趕走,轉(zhuǎn)移向其他的座位。
在演出期間,老人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四次陣地。
歌舞表演上場時,老人已經(jīng)沒有可以坐了。
當包廂和露天座位坐滿人時,老人的黑色長袍格外引人注目。
無論大商人,還是達官貴人,都沒有人穿鄒巴巴的黑色長袍的。
由于是春天,又是熱鬧的歌女演出,觀眾都穿著色彩豐富的絲綢錦緞。
上面有的繡著金錢,有的繡著云霞,都在彰顯出主人的富貴。
老人四處張望著尋找空位,小廝走了過來。
當老人出示最廉價的藍色門票時,小廝好像趕乞丐似的揮了揮手。
“你要不要坐這里?”老人走到二樓劉力包廂時,劉力對他說。“剛剛不該趕你走的”
兩人用的包廂里,劉力一個人坐也顯得孤單。
老頭用沙啞的聲音向劉力道謝。
他手上拿著布袋和看起來已經(jīng)用了十年、已經(jīng)很舊的油紙傘。
劉力以為他就是來看熱鬧的,卻發(fā)現(xiàn)事實并不是這么一回事。
演出道最精彩的部分,他也從來變過表情,也沒有為演員加油,臉上面無表情。
“這場演出很好看。”
即使聽到劉力這么說,他也只有挪動一下眉毛而已。
當歌舞表演快要演完的時候,老人說了聲“抱歉”,便站了起來。
劉力以為他回船倉里休息,沒想到他拿了兩盤野生土筆回來,然后遞給劉力一個。
劉力拿出錢袋準備付錢,他搖了搖頭。
春天到,土筆會先后從橫臥的根狀莖上破土而出兩根直立莖,三月中旬直至清明出土的莖有十幾公分長,頂上長著圓圓尖尖的頭,形似一支毛筆,故稱筆頭草。
清明時,土筆的另一根直立莖出土,越長越高且分叉,高及人肩。
這兩根地上莖雖有高低之別,但都是一節(jié)連一節(jié)的生長增高的,因又稱節(jié)節(jié)草。
當劉力和老頭吃著野生土筆,喝著濁酒相視而望時,老人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小哥年幾何?”老人問劉力。
劉力回答二十六歲。
老人說“看起來只有二十歲。”
然后,他又笑了笑,嘴角的皺紋上,沾上一坨野菜葉。“你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
老頭沉思了一下“你是在日本經(jīng)商嗎?”
“不,是來隨便看看的。”劉力隨口一說
饑腸轆轆的劉力無法靠一盤野生土筆填飽肚子,于是決定去買一種船上的腌肉干和果脯。
那是海上必備的食物,陸地上也經(jīng)常吃,為了方便保存帶上了船。
肉密度很高,好像把一般的肉壓緊的感覺,拉得細細長長后,吃的的時候舌尖上全是難言的咸澀,
劉力買了兩份,老人搖搖手拒絕了。“多謝小哥,我不太喜歡吃那個。”
然后,他又告訴劉力:“我是從杭州來,在平戶住了幾天。”
“平戶的櫻花很有名。”老頭好像在回味什么
劉力點頭道“你去看過?”
“這次就是專門去看的。”老頭有些感慨
劉力有點疑惑“我沒太注意,中國也有很多好看的櫻花啊”
“......”
老人沉默了片刻,但他的視線并沒有追隨演出。
“你覺得野生土筆和肉干哪一個比較好吃?”他一邊用手擦嘴巴,一邊問。
“差不多吧。”劉力回答道
“你不覺得看櫻花時,野生土筆特別好吃嗎?”“而且要在踏春的時候。”老頭肯定的說
“對啊。”劉力只能順著這個奇怪的老頭說
在早春的大太陽下,看一場浪漫的櫻花時,野生土筆頓時搖身一變,成為日本無可取代的食物。
吃的時候并沒有這種感覺,只是在日后,在遠離太陽和運動時,他才會變成一種幸福感的象征,回味無窮。
那不是大腦、舌頭或是胃而已,而是全身都在回味這種感覺。
“二十年前,我年輕的時候,和一個日本女人住在一起,生了一個兒子。一家三口很幸福,之后,我們曾經(jīng)一起去過日本參加櫻花節(jié)日,一家三口人一起吃野生土筆。你或許不相信,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吃野生土筆。土筆的味道,真的是妙不可言。”
“現(xiàn)在呢?”劉力問。
老人垂著眼睛說:“她早已去世。”當劉力問到他兒子時,他一言不發(fā)地搖搖頭,于是,劉力不再問他家人的事。
一場歌舞演出之后,還有一場演出,老人卻站了起來,拿著布袋子,布袋里放著旱煙、冥錢和蠟燭。
“和你一起吃野生土筆,幸甚之至”彎腰抱拳時,老人說道。
“客氣,客氣。你不喜歡看演出嗎?”最后,劉力回禮問他。
老人卻回答說:
“不,我討厭優(yōu)伶。但我兒子喜歡,他很喜歡一個名楚霸王的角色,我只是順便看看。”
說著,老人離開演出船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