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的尷尬程度在季依依的人生中算名列前茅，林一辰的話很少，多數時候都是季依依在和杜苼聊天，只是氣氛剛剛熱一點，林一辰就插一句無關的話，瞬間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幾次三番之后，飯局終于解散。

回去的路上，涼風習習，夜色里漂浮著桂花的香氣，季依依踩在花壇邊緣，踮起腳摘下一小簇金桂，自己聞了聞，又送到林一辰面前。

“你聞聞，好香的。”

可林一辰不看花，也不看月，只沉沉地看著她，季依依上下打量他一番，不明所以的歪了歪頭，揮了揮花，卻被林一辰按下了手。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林一辰。夜色仿若滲入了他的瞳孔，熄滅了最后一縷光芒，他的眼神晦暗得猶如一場鋪天蓋地的風暴，季依依的心沉了下去，不由自主地攥緊拳，全指尖輾碎了米粒大小的花。

“依依，我曾經以為我們可以做一輩子的朋友的。”季依依短促地笑了笑說:“林一辰，我們本來就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啊。”

長到這么大，關于這一點季依依從沒有動搖過，不論未來光景如何，他和林一辰都是可以互相交互后背的最信任的人。

但林一辰慢慢地搖了搖頭說:“以后可能不是了。”季依依皺起了眉說:“林一辰，今天不是愚人節。”

林一辰退開兩步，似要隨風而去，雙手插在兜里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確定地道:“我知道，依依，對不起。”

季依依問為什么，林一辰卻沉默不語。她想象不出什么事情能夠讓他下這樣的決定，不過不管為了什么，20年的情誼在他口中輕易就要斷了，原來真正在意他們之間關系的只有她一個人。

一股傲氣涌上心頭，季依依踢走腳邊一顆石子，抬眼看林一辰:“你是不是以為我沒了你不行，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非誰不可。”

說完，季依依一轉頭就走，她的步子邁得又大又急，心里的委屈關不住，一邊走一邊用力的抹眼睛擦得袖子上淚痕斑斑。

走出了好遠，她又忽然想起什么，回過身去朝著空無一人的小路不忿地喊道:“再也不理你了，你著你的系花去吧！”

蒼白的威脅大搖大擺的穿過空氣，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季依依驀然明白，在這段感情里誰先喜歡誰就輸了，她威脅不了他，因為他根本不在乎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苦苦一廂情愿呢。昨天晚上哭的腦袋疼，第二天早上就起得晚了，生活還是要繼續，課也不能缺席，她跑到排了老長的隊的早點攤前，看了看時間，覺得來得及，正焦急的時候，排在前面的杜苼一回頭看到了她。

“季依依，你要吃什么？我幫你買。”

杜苼真是救星一樣啊，季依依感激涕零，遞過錢去，買好了早餐，兩個人自然而然的一起往教學樓的方向走。

“眼睛怎么這么腫，昨晚哭了？”杜苼關切的問。

季依隨口答道:“是啊，電視劇里的女主角太慘了，賺了我好多眼淚呢。

杜苼但笑不語。

兩個人在教學樓門口分別，沒想到中午在食堂又遇見了。杜苼湊過來和她拼桌，她正埋頭吃飯，他撞了撞她的胳膊，她一抬頭就看到了林一辰。

林一辰站在冷柜前挑選飲料，季依依下意識地就想站起來過去阻止。林一辰不能喝涼的東西，他從小胃就不好，平時她都把他看管得很嚴。

可是現在，他要如何已經和她沒有關系了。

季依依慢慢坐下來，垂下眼眸不去看他，繼續吃飯，確定旁邊杜苼說:“季依依，你喜歡林一辰吧？”

他用的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季依依自嘲地笑了笑說:“有這么明顯？”

“顯而易見。”杜商答道，“那你為什么不告訴他？”

季依依放下筷子，嘆了口氣。一直以來林一辰都是很聽話的，她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但有些時候，有些話，她也想他能夠先開口一次。

她一直在等，等他察覺，等他發現，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