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驅車離去的時候，憋了一天的雨水終于爆了出來，傾盆大雨順著云端傾斜而下，澆糊了夜色，也迷了漸行漸遠的車燈。
對于顧川的請求，她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明確拒絕，只是委婉地表示不懂。
聽著有點推諉的意思。
現代人哪有不知道穿越的？
更何況這個世界的穿越題材作品比地球更火爆。
這個借口很沒誠意。
那一刻的白羽，在顧川眼里像極了擅長尋找備胎的女孩，說著含糊其辭的話，令人捉摸不透。
不過顧川也不強求。
他原先的計劃是通過白羽搭上冥界這條線，以此找尋穿越回地球的門路。
不過白羽在冥界人微言輕，顧川本就沒對她報太大希望，失敗也就失敗了，不至于太沮喪。
其實就算聯系冥界的整個計劃完全失敗都無所謂。
他早就預設了多個備案，等回頭準備充分了，一一嘗試可行性。
做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得多吊幾棵試試。
接下去的三天白羽都沒來找顧川，通過偶爾的微信閑聊，顧川得知其正在忙著給妖群搬遷的事情，就沒多打擾。
其實顧川自己也挺忙，一邊學習理論知識，一邊還得接單，天天往外跑。
都是些小打小鬧的問題，顧川接這些單子也不一定就是為了錢，好不容易打下點群眾基礎和口碑，他不想就這樣荒廢了。
鬧事的都是些低級小妖，沒有殺人放火，干的最多的就是偷個葡萄小餅干之類啼笑皆非的事情。顧川對這些家伙下不去重手，多半都是講點道理就打發了。
碰到頑皮的，至多再加一句，“再鬧就把你遣送回妖界”，就能把那些小東西嚇的瑟瑟發抖，可見妖界的環境有多惡劣。
遇見實在不聽勸的，他就會換個方式進行表達。
總能聽進去一些。
顧川統計了一下，最近三天一共擺平了四單，平均一天一單多，這頻率已經趕上他以往半個月的量了，有點嚇人。
他估摸著妖界興許是出大事了，否則無法解釋，那么多小妖為什么寧愿背井離鄉來人界靠偷吃度日，也不要回家。
顧川有點好奇，為此他準備找同行刺探下情報。
這個世界的驅魔師并非罕見職業，他們甚至有著自己的專屬論壇和聊天群，相對公開化。
只不過真大神極少現身，經常能見到的，多半都是些半吊子，或者渾水摸魚的存在。
普通聊天群里水貨就更多了，那里基本就是萌新抱團取暖的地方，很少有真大神出沒，組成結構與地球上的網文作者差不多。
顧川不認識什么同行，只能加了幾個所謂的“天師群”，試圖了解些內幕。
結果那群水逼一天天不是在吹牛“我是XX真君座下第幾代弟子”，就是發些沙雕表情，斗圖到天荒地老。
作為驅魔師不想著降妖伏魔，一天天就知道斗圖。
顧川感覺這些人簡直無可救藥，于是在保存了幾十張有趣的表情包之后，悄悄退了群。
這場暴雨持續了三天，直到第三天傍晚才完全停歇。夕陽的余韻從天邊灑落下來時，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此起彼伏響著叫賣聲。
顧川坐在收銀臺后面的老板椅上，手捧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細細品讀著。
冒著熱氣的茶杯就放在右手側，方便他隨手可以取到。
他店里的陳設簡單至極，唯一的電器是進門右手邊的冰箱，緊挨著冰箱擺放的是一個貨架，上面連張紙都沒有。
中間擺著兩張可供四五人同時落座的小沙發，中間擺了張茶幾，收銀臺上沒有電腦，連部電話都沒有。
比那種做“XX抵押”的門面還要簡單。
房間各個角落里充斥著奇奇怪怪的筆記，像是淡化了的涂鴉，仔細看，會發現是某些結構怪異的文字，應該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關系，這些文字的色澤都很暗淡，不仔細去看，不會留意到。
如果有真大神進來看到這些，肯定會贊嘆一聲：“好一個困陣！”
陣法這是顧川親手布置的。
作為驅魔師，有時難免被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盯上，顧川倒不是怕，只是有時候不想折騰，比如半夜睡的正香的時候。
這陣法對靈體和妖都有作用，實用性很強。
不過自打設立以來，總共只觸發過一次。
那是一個多月前的晚上，一只迷迷糊糊的小鬼一頭撞了進來，然后一宿都沒跑掉，顧川醒來的時候，這廝正在陣中哭唧唧，眼都快哭瞎了……
“叭叭叭……”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喇叭聲。
顧川抬頭看去，只見門口停著一輛白色越野車，白羽趴在車窗上沖他揮手，于是他合上書，走了出去。
“久等啦，快上車，我都餓死了！”白羽微笑著招呼，今天的她穿了一件女式西裝，長發飄飄，看著很養眼。
她一大早就給顧川發了微信，說是今天必須請他吃飯，犒勞犒勞。
若非如此，這個點顧川早就吃完了。
顧川點點頭，上了副駕駛：“去哪？吃什么？”
很隨口的兩個問題，沒想到卻讓白羽犯了難，她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說完就臉紅了，她感覺自己這個東道主很不合格，但沒辦法，她知道的美食……僅限于幾家快餐店。
“也沒有什么想吃的，不過我知道一家地鍋雞不錯，不遠，走過去就行。”顧川說。
“走！”
于是兩人下了車，朝著鬧市方向走去，不多時便進了一家地鍋雞店。
店內的裝修很老舊，給人一種進入鄉下的感覺，白羽一開始有點不適應，但當老板端著一大鍋雞肉過來的時候，顧川看到她眼睛都瞪大了。
“以前沒吃過嗎？”顧川有點好笑。
“嗯嗯……可能是吃過，但沒印象了。”白羽點著頭，并用筷子不斷扒拉著鍋蓋，眼睛仿佛會放光：“好香，什么時候才能開吃？”
儼然一副吃貨架勢，與平時的淡然女神人設簡直是兩個極端。
“地鍋雞要煮一會兒才能入味的。”顧川耐心做著解釋：“你剛才說沒印象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白羽看了看四周，店里人不多，但她還是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說：“你不知道的嗎，擺渡人是沒有記憶的。”
“沒有記憶？”顧川更不理解了。
“我也不清楚為什么。”說到正事，白羽又恢復了平日里那副模樣，但手上依舊抓著筷子：“反正擺渡人在入職前都是要被清除記憶的，我對這個世界的記憶，滿打滿算只有半年多點吧。”
“原來是這樣。”顧川有點明白了，如果真如白羽說的這樣，那她之前不理解穿越是什么，或許也就順理成章了，那是真的不知道。
“嗯嗯，你那天說的穿越，我回去查了才知道，世界上真有穿越的人嗎？”
“可能有。”
“好神奇！”
“嗯。”
“你那朋友真的穿越了嗎？”
“我也不清楚，所以想拜托冥王查證一下。”
白羽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這種事光是聽著難度就很大，不過我與茶茶大人還對不上話，回頭我拜托老總去試試。”
“那就謝謝了。”
說話間老板走過來提醒他們時間倒了，可以開吃了。
白羽迫不及待開了蓋子，但夾了第一塊肉后，她卻放進了顧川的碗里：“第一塊肉給你，算是犒勞你的，這次要不是你，轉正的事情估計還得拖很久。”
“舉手之勞。”顧川笑了笑，“事情還順利嗎？”
“還行，不過等正式文件下來，還得過些時候。”
白羽說著就夾了一塊肉放進嘴里，她的吃相很斯文，起初只是小口小口的吃，但吃了幾口似乎是感覺不得勁，最后索性一股腦塞了進去。
這些肉燉的火候正好，一口咬下去不會太韌，也不顯得松散，伴隨著那微辣又帶著香味的湯汁一同入喉，美的白羽直翻白眼，她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肉肉。
許久之后她才瞇著眼睛贊嘆道：“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
“就是有點辣。”
“可以喝水。”顧川為她開了一罐飲料。
一個多小時之后，兩人才搞定這份地鍋雞，鍋底還留著些骨架，白羽實在吃不動了，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看著鍋里直嘆氣，并做著總結：“以后吃這個得先吃肉，餅吃了太管飽。”
“對的。”顧川為她的機智點了個贊：“對了，那邊你已經安頓好了嗎？”
白羽知道顧川問的是東安街那群妖，點了點頭：“這些天可累死我了，不過總算搞定了，也算了卻一樁心愿。”
“你自己留點心吧，畢竟不是一個種族，你不能總以自己的角度去為它們考慮事情。”顧川發出善意的提醒，并將自己與妖群幾次接觸的經過描述了一番。
他與那些妖有過數次接觸，深知那群家伙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單純。
如果全是乖寶寶，他怎么可能會有機可乘？
聽完顧川的描述，白羽直接就翻了個白眼：“你的事情他們都和我說了，那個不能作數，你那是釣魚執法。”
“它們如果沒有邪念，怎么會被我釣魚？”
白羽被噎了一下：“這個……只能算本能吧，或者是貪念作祟。就像你現在去外面轉一圈，故意掉點錢，你看有幾個撿了之后會還給你？那些不還給你的人，就一定是惡人嗎？
“……算你有點歪理吧。不過我還是想不通，你說你一個擺渡人，為什么老這么喜歡幫妖？坦白說你就算愛幫鬼，我都更能理解點，畢竟是同類對不對？”顧川將潛藏許久的問題拋了出來。
白羽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也說不上來是為什么，就是感覺……挺對不起它們的，心里有種愧疚感。”
“愧疚感？”
“可能……被抹去記憶之前，我對它們做過什么過分的事情吧，也好，現在彌補也不晚。”
白羽瞇著眼睛，或許是吃了太多辣椒，她現在臉頰紅紅，看著像是熟透的蘋果。
其實她的真實年紀不大，最多就是與顧川差不多，但她好像就喜歡以成熟賣相示人。
顧川懷疑這可能與她現在的身份有關，太幼齒了，鎮不住那些鬼魅？這個顧川問題沒好問，兩人還沒熟到這種地步。
“對了，說到妖，有件事我想你或許會感興趣。”白羽忽然說。
“什么？”
“我聽那些新來的妖說，縣城那家帝豪俱樂部，好像有點問題。”
白羽頓了頓繼續說：“明明是人類的地盤，卻經常有大妖進進出出，普通小妖都不給進，他們只接待有社會地位的有錢人類。”
“這些人類在接觸俱樂部不久后，都會因為各種問題傾家蕩產，它們懷疑，有同類在里面做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