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爾斯識趣地離開了。

和莎美樂的退場方法一樣，聒噪的群鴉揮舞著雙翼從他的身體里分裂出來，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去，同時，灰霧也悄無聲息的散去，周圍的景象也清晰可見。

維恩拐出了小巷，中央大街恢復了往昔的熙攘，雖然已臨近傍晚，但隨著開膛手杰克的案子告破，人們的生活似乎也恢復了以往的平靜，蘇格蘭場并未對外公開杰克暴斃在牢里這一意味深長的消息，群眾義憤填膺的指責也告一段落，重新著眼于自己眼前的生活。

怕過高的體溫讓糖融化，糖液浸透包裝紙黏在外套里，他三步并作兩步，匆忙的趕回事務所。

門口的燈亮著，卡瑪蜷縮著坐在店門口的石階上，背上披著一條小小的毛毯，百無聊賴地搓著毛毯上的兩個毛絨絨的小尖，嘴里喃喃自語著小女孩的游戲，聽見響動，她抬起了頭，有些驚喜的說道：“你回來啦。”

“怎么不在里面等我。”維恩扶著女孩起來，“這外面呆著也不舒服啊。”

“我想出來迎接你，維恩先生，你辛苦了，”卡瑪遙遙頭，順著維恩的力道從地面上站了起來，腳傷還沒好完，外力的作用點一不均勻，女孩也跟著一個仄歪，摔進了維恩懷里。

“......不好意思，維恩先生......”反應過來的女孩直接往維恩胸膛上一推，想要及時離開維恩的懷抱，卻不想用力過猛，向后倒去，失重感讓她害怕的閉上眼睛，等待著接下來的劇痛。

維恩當然不可能讓她真的摔下去，連忙伸出手去接，還好圈住了女孩盈盈一握的細腰，幫著她穩住了身形。

“好險，你別亂動啊。”維恩長舒一口氣，想看看女孩的情況，一低頭，正好撞進了她那雙銀色的眸子里，流淌著的黃金是惡龍的稀世珍寶，女孩眨巴著眼睛看著維恩，蝶翼似的睫毛輕顫，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哪點怪怪的。

“咳，”維恩輕咳一聲，松開了手，“先進去吧，別凍著了。”

卡瑪點點頭，自覺地走在前面把門打開，接過維恩脫下的外套掛在衣架上。

維恩在背后看著，她走路的姿勢已經看不出腳傷的樣子，外表柔弱的女孩也沒有他想的那么嬌弱，看著看著，維恩突然想起來了剛才韋爾斯所提到的“巴別塔和教會的交易”，他說的巴別塔不允許，可不代表教會做不出來，或許這件事的背后還有別的人？

韋爾斯所出現的那個位置附近唯一的教堂——白教堂，在DC區的里面，再遠的教堂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韋爾斯路過到這邊來的，他既然不是專程來找他的，自然也不可能是大老遠的跑到這邊來，那選擇就只有白教堂一個了。

維恩想起了之前路過的那個小教堂，沒有修女，唯一的神父看著也只是個平凡的老好人而已，他也能干得出這種事嗎？

“卡瑪，我記得你是出生在DC區？”

卡瑪來自DC區的話，或多或少也該對教會有所耳聞的吧，看看能不能問出來些什么，維恩想著，也直接問了出來。

“是的，維恩先生。”卡瑪忙著將二樓廚房的食物端出來，往來匆匆間抽空回答了問題，又回樓上的廚房去了。

“那你有去過教會嗎？DC區那邊只有一個教會吧。”

“........教會嗎？我去過，但是只有幾次，那里的神父是個很善良的人，樂善好施，教會的財政并不怎么樂觀，他還是會經常救濟一些流浪漢，我也受過他不少照顧。”

“現在還去教會的人不是該很少了？”維恩想起了白教堂落敗的外表，前來做貢獻的人越少，教會能得到的用以維持運轉的資金也越少。

“唔，只有一些中年婦女會去了，之前我路過教堂的時候，那個神父也高興了很久，經常邀請我去教堂做禮拜。”卡瑪回憶起了那個神父興高采烈的樣子。

“那你還是只去過幾次。”

“家里太忙了，我的.....嗯......母親身體并不是很好，我也就沒有時間過去，后來......也沒心思去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維恩想道，難怪之前奧爾會把卡瑪寄送到他這里來，沒有雙親的女孩在DC區的日子可不好過。

“而且.....”說到這里，她面上有些遲疑，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后面的內容。

“怎么了？沒關系，告訴我吧。”維恩鼓勵道

卡瑪飛快地瞟了一眼維恩，一鼓作氣地把后半段的內容全部補充出來：“我不喜歡教堂，我總感覺教堂怪怪的，像是有人在盯著我一樣。”

說完，女孩像是卸下了胸中的大石一樣，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奇怪？”維恩不解。

“嗯，感覺教堂的里面空氣很壓抑，我不喜歡去，而且總能聽見奇怪的聲音，仔細聽又沒有。”

“先吃飯吧。”維恩安慰了卡瑪幾句，話題止步于此，他沒有表現出繼續追問的意思，卡瑪也不再繼續教堂的描述，垂下頭看著碟子里的面包。

餐桌上一片寂靜，只有刀叉碰撞盤子發出的響聲，兩人相顧無言。

吃過飯，時間也不早了，維恩打發女孩回床上休息，自己則是在樓下大廳再呆一會，目送少女離開之后，維恩也不掩飾了，手指微動，筆記本自己從抽屜里跳了出來，飛到柜臺上，展開的正是之前看到的那一頁。

看著筆記上密密麻麻的手抄字，維恩卻是一點也看不進去，滿腦子只有那個奇怪的教堂。

如果卡瑪說教堂里面的被人盯著感覺是真的，那按理來說，他也應該有相同的感覺才對啊，之前教堂外無意瞥見的告示，教堂的神父一直也沒有變過，那這種特殊的感官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消失。

但卡瑪也沒必要在這上面撒謊，這毫無意義，她也沒有立場需要她撒謊。

一開始，他懷疑過女孩是巴別塔的眼線，畢竟她出現的時間太微妙，之后發生的一連串事件也不能用巧合解釋，但他探測過少女的魔法機制，只是個毫無反應的普通人，既然毫無威脅，也就任由她去吧，這么想著，維恩也沒有再管過這個來路不明的少女的。

眼下，他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搞清楚那個男人死因背后的秘密。

看來無論如何，他都得再去一次白教堂了。

維恩想著，希望上次碰到的那個神父，不要記得他們第一次尷尬的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