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遠沒有穿著那身華貴的衣服,換成了普通的灰色布衣,不是很厚實,不過憑他的修為,倒沒覺得有多冷。
他走到路中央的“小雪堆”邊,輕輕抹開狐貍臉上的雪,嘆息一聲,然后把狐貍從雪中清理出來扛在肩上。
狐貍依舊一副茫然無神的樣子,任由趙成遠扛著他走,就算現在是過來個強盜要殺了他,他恐怕也不會動。
”皇城啊......記,我如何能從那里救出你來。“
趙成遠沒有進城,而是帶著狐貍到了山里的一處山洞,作為龍衛統領,他也經常親自勘察周圍環境排除對皇帝一切不利的因素,這個山洞,便是他三天前來探查時找到的,留作休息之所。
比起進城,他更愿意孤身一人投身山野,正是這份向往外界自由的心讓他寧愿做一個時刻準備出生入死的龍衛統領也不在皇室供奉堂里當他的皇室宗親。
把狐貍放在草堆上,趙成遠在早已熄的滅火堆旁盤腿坐下,手掌一股烈陽般的內力涌現,輕輕一揮手,熾烈的火流宛若游蛇一般扎進火堆。
“吃點?”趙成遠從架在火堆上的半頭小野豬身上撕下一塊肉放進嘴里,嚼了嚼后又往上撒了點鹽。
沒有得到狐貍的回應,趙成遠也沒再說什么,吃下大半的豬肉后在山洞最里面盤腿坐下,閉上眼睛。
山洞里,一人半死不活的躺著,一人靜靜盤腿坐著,樹枝在火里劈啪作響。
接連五天,趙成遠每日都在山間暢玩,每次出任務他總會想盡辦法在外面多待上一段時間,山林田野,小溪長河,只要不是城墻,那就都是他的鐘愛之地。
這五天,狐貍滴水未進,趙成遠依舊自己玩自己的,仿佛自己只是撿回了一個木頭棒子,隨手就扔在一邊不管了。
第七天,天上又開始下起小雪,趙成遠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再不回去皇室供奉堂的族老就要帶人來抓他回去了。
天剛蒙蒙亮,趙成遠睜開眼走出山洞深深一個吐納,頓覺神清氣爽。
神游片刻后,他第一次走到狐貍身邊,看著狐貍布滿血絲毫無生機的眼睛,他用腳推了推狐貍,說:“不就是個女人?至于么?”
聽到這話,狐貍眼里的血絲更重了,只是渾身沒有一點力氣,他掙扎著想要一拳砸在趙成遠的臉上,卻只是動了動肩膀就氣喘吁吁,他眼露兇光,狠狠咬著尖牙。
“看來她對你很重要。”趙成遠見狀笑著說:“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如此折磨自己,她肯定也不愿意你這樣。”
然后他蹲下來,伸出右手按在狐貍小腹上,一股股內力灌入狐貍體內。
幾息過后,趙成遠站起身來,說:“好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闭f完就頭也不回的往山洞外走去。
一聽到活著兩個字,狐貍頓時想起來,他不能死,他死的話,記也會死的。
趙成遠的內力在狐貍身體里來回游走,滋養著狐貍饑渴的身體。
“等等!”狐貍勉強的撐著身子坐起來,朝趙成遠喊道:“你知道記在哪兒?”
“原來那個女孩叫記?”趙成遠停下來,淡淡的說:“皇城?!?
“我知道在皇城...她究竟是被誰帶走的.....”狐貍氣息還很虛弱,只是幾句話而已,他額頭上就已經滿是虛汗。
趙成遠側過臉深深的看了狐貍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狐貍也睜大了眼睛看著趙成遠。
這時候他才第一次看清這個人的臉,臉如陡峭的險峰般冷峻,劍眉入鬢,身量俊美挺拔,身上的灰布粗衣被健碩的肌肉支撐著,別有一番美感,整個人宛如撕裂長空的鷹隼。
只是他的雙眼卻有些不同,眼神中,帶著些玩味,帶著些.....童趣。
狐貍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緩緩離開,耳邊充斥著他最后一句話“她,在皇宮?!?
“皇宮.....果然還是這樣嗎?”這些年來,他一直擔心記因為美貌被心懷歹意的人欺辱,所以每次他都拼了命的去保護她。
他一直擔心遇到哪些權勢滔天或者武力高強的人,而現在,好不容易要回家了,好不容易要遠離所有的是是非非歸于平靜了,卻遇到了這個世界上權勢最盛,武力最強的對手,皇帝。
他頹然的低下頭,記,我該怎么辦.....
直到晚上,狐貍才把趙成遠留下的野雞生吃了。吃完后狐貍連嘴上的血都沒擦就沉沉睡了過去,他想見記。
.....
記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座精美的宮殿里了,宮殿很大,柔軟的床,精致的絲綢被子。
深紅色的床簾外是各型各樣的木質家具,矮桌上擺放著她說不上名字的水果,雕飾著華貴圖案的坐墊,房間四角裊裊的熏香讓人覺得格外放松。
本來神經十分緊張的記不由輕松下來。
她身上依舊穿著白色的長裙,只不過比她之前那一身要華貴多了,身上沒有一點不適,反倒就得渾身舒暢。
她坐到坐墊上,抬手撐住頭,長袖順著胳膊滑下露出白嫩的皮膚。
過了一會兒,她才拿起一個顏色鮮艷的果子吃了起來。很甜,甜的像和狐貍在一起一樣。
“狐貍.....”她一邊吃著,眼淚一邊無聲的流下。
“我既然沒事,那狐貍肯定也沒事?!彼睦锵胫荒苓@么想,她不敢去想象狐貍一身傷痕的模樣。
吃完手里的果子后,她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探頭朝外面看去,一眼過去她就被驚到了。
外面還有薄薄一層雪沒有融化,綿綿的雪像是輕紗一般蓋在各色各樣的高林矮樹上,矮矮的灌木上滿是紅色、黃色的花,緊挨著的高大樹木上綴滿了彎月般的葉子,地上奇石散落。
一汪靛藍色的湖水上不時蕩起波紋,湖邊一座奇美的小亭里坐著一個衣著華貴的男人,似乎在靜靜的欣賞這片美景。
記又看看了周圍,沒有人。若不是亭中人不時轉動腦袋,她還以為眼前的是一副巨大的畫。
“你醒了?!辈煊X到身后的腳步,趙潤柔聲說道:“很抱歉用這種方式把你帶到這里來?!?
說完他便轉過身來,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像冬日的暖陽。
“放我回去。”記冷冷的說。
“不行,我喜歡你才帶你來這里。”
“你這人是不是太不講理了?”
“我哪里不講理了?我喜歡你,帶你回家不對嗎?”
記已經無語了,仿佛自己在面對一個傻子,一個權勢很大的傻子。
“你!我沒工夫陪你玩霸道總裁游戲,快放我回去,不然我夫君會報官的?!?
“霸道總裁?那是什么?而且你是處子,你哪兒來的夫君?”趙潤一臉迷茫,這女人從哪兒學來的奇奇怪怪的話。
記一聽連退好幾步,睜大了眼睛說:”你!你無恥!“
趙潤這下更迷惑了,我無恥?我哪兒.....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下子激動的站了起來,臉色發紅,一改之前的淡然。
他手足無措的說:“不.....不是,我派人給你,給你驗過身了,我沒有.....”
記看著他這幅樣子,才勉強信了。
想起來她也很無奈,因為每次她和狐貍行過房事后沒多久她就會重新變成處子之身,就像身上的傷口一樣,不論多重,最終都會恢復如初。
記的臉有些發燙,她低下頭,語速很快的說:“送我回去,求你了?!?
趙潤經過了剛才的害羞,身上的氣質再次變得霸道起來,“不行,在皇宮待著不好么?我能給你最精美的衣服,最可口的食物,最舒適的住所,給你,我全部的愛。”
“你能給我一個家么?”
“怎么不可以?這里,就是你的家!”趙潤一揮袖袍轉過身去,負手而立,看著幽幽的湖水沉聲說道。
微風漸起,一枚弦月般的綠葉掙脫了束縛,在空中乘風飛舞,勾勒著自己的韻律篇章,直至最后落到湖面上,再也無法動彈一下。
“不,是這里,這里的家.....”
趙潤回頭,看見記用手指在自己的心口。
一身白裙,飄然若仙的記像是刻在趙潤的眼睛里一樣。
他掠過記的身旁,輕聲說:“會有的?!比缓箅x開了這里。
一連七天,趙潤只來過兩次,用他的話說,是抽空過來陪陪她,宮里只安排了兩個宮女服侍記。
縱使記已經通過宮女知道了趙潤就是當今趙國的皇帝,她也懶的理他,每次就聽他吧啦吧啦的講個不停,講的眉飛色舞,她卻一句也不搭腔。
這七天,記沒能在夢中見到狐貍,讓她懷疑自己對狐貍的思念與擔心不深,但每每想到狐貍時的心痛則是在提醒她,她深愛著狐貍。
她也更加擔心狐貍的處境了,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
三個月后。
狐貍再一次從睡夢中醒來,依舊沒有見到記,要不是他現在活的好好的他都以為記死了。
“不行,我要去找記,我一定要找到她!”狐貍迎著初升的朝陽握緊了拳頭。
他當即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就是一些食物。
由于這些天他捕食都是變成本體去的,衣服基本沒有變樣,上面的泥漬已經在山溪里洗干凈了。
足足走了七天他才回到記被抓走的小鎮。
剛進鎮狐貍就感覺到一股異樣的氣氛,街上的人少了很多,而且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手里或多或少都拿著布包,原本鬧騰的小孩子現在都乖乖的跟在父母身邊,朝著鎮外走去。
狐貍活動了一下挎著包的肩膀后跟了上去,約摸一刻鐘后,他遠遠看見有大批人聚在一起,每個人都帶著包裹,像是要集體遠行。
狐貍加快腳步拉住一個高大的漢子問道:“大哥,這是怎么了。你們要去哪兒?”
“你不知道?你是外來的?快別問了跟我們走吧。”沒等狐貍說話,那漢子就拉著狐貍朝人堆走了過去。
“哎~大哥,不是,我剛過來你們就要走,總得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吧?”
那漢子一抹額頭上的汗甩了甩,有幾滴還甩到了狐貍的手上。
他快速的說道:”你是剛從山上下來?反叛軍要打過來了,這里守備力量太弱,縣丞幾天前就開始安排百姓轉移到葉城了,快走吧?!?
狐貍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掙開了漢子鐵鉗般的手,一抱拳說道:”小弟還有些事情要辦,就不跟大哥走了,你快些去吧?!?
漢子也是吃驚的看著眼前這個并不強壯的人,居然輕輕松松的就抽回了被他抓住的手。
張遠山一時間有些眼熱,說:“兄弟,你多保重,我總覺得你能成大事兒!我叫張遠山,你呢?日后再見,我定要和你拜把子做兄弟!”
狐貍也是有些好笑的看著這個豪爽的漢子,他想了想,臉上拂過一陣堅毅,笑著說:“我叫尋?!?
“尋?奇怪的名字.....”張遠山咕噥了一聲,朝狐貍招招手后走向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