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弦子
書名: 我在萬水千山那邊等你作者名: 藍言若溪本章字數: 2795字更新時間: 2019-12-20 15:58:00
一年后。
青城。
青峰這一年都沒有再出現過,和藍顏肚子里曾經的小生命一樣,消失了。
緣木還是和以前一樣,有加不完的班。藍顏也恢復了兩點一線的生活,公司,還有那個直到凌晨兩點只有她自己的家。緣木的父母又來到青城,這次倒不是為了看病。說來也怪,自從他們兒子薪水一天比一天高,他們的身體就一天比一天好,不再添毛病了。那么這次,他們真的是奔子而來,奔孫子而來。
藍顏每天在公司都磨蹭到很晚才回家,她不想一個人面對兩個難纏的人的嘮叨和催促。要知道,她一個人真完不成兩個人該做的事,可是他們就偏偏盯著她不放,那有什么辦法?他們兒子忙啊,堂而皇之的忙?!澳棠痰模€嫌我回家晚,回家再早,我一個人在房間里能鼓搗出孩子嗎?”藍顏想想心里就冒火。
“顏子,又在這磨磨蹭蹭,躲避勞動呢?”辦公室里,弦子的大嗓門如雷貫耳。
“誰磨蹭了?我自己怎么勞動?”話說,自從藍顏失去孩子,來到新公司上班,性情大變,變得不那么遮遮掩掩,變得有些沒羞沒臊了,這都要歸功于弦子。
俗話說,近墨者黑,嗯,就是這個道理。弦子之所以叫弦子,還是有出處的,她姓秦名弦,可是她自己卻恨死了這個名字。據弦子說,小時候小伙伴們嘴上斯文的叫她秦弦,手卻忍不住要彈她的腦門,還都振振有詞,琴弦不就是用來彈的嗎?說完就一陣哄笑,四散跑開。從那以后,弦子就把姓棄置一邊,改叫弦子了。那么她之所以叫她顏子,是因為要掩蓋她叫弦子的出處吧?欲蓋彌彰。其實,弦子還是挺漂亮的,就是有點孤傲,不過對藍顏例外,職場的殘酷,漂泊的城市,相同的孤傲,讓她們走的更近。
“弦子,陪我回家吧?!彼{顏懶懶的說。
“咱倆鼓搗不出小人兒?!毕易蛹樾?。
“滾啊,別氣我啦,我想咬人!”
“好吧,那我就舍命陪顏子,陪你四個轱轆滾回家?!毕易幽弥囪€匙在藍顏面前晃了晃。
“話說顏子真不好聽,叫我顏值會更好。可是這是弦子對自己的愛稱,嘴長在她鼻子底下,還真拒絕不了。”藍顏兀自的想著。
四個轱轆就是比兩條腿快,藍顏公司離家其實并不遠,步行半個小時的路程,開車5分鐘就到了。當初找工作時也是圖距離近,省去了擠地鐵。緣木上班的地方在反方向,她也就不指望他能接送了,也真指望不上,他們存在著實實在在的時差。
哦,忘了說,一年前,藍顏失去孩子之后,緣木在青城市里買了一套復式小公寓,他興致勃勃的拉著藍顏去看的時候,已經被他偷偷裝修一新,和以前一樣的裝修風格,大到家具家電,小到擺件陳設,是的,他想要給她驚喜,想要還給她那個曾經的家。藍顏恍惚回到了三年前他們剛買房的時候,只是,再找不到彼時的那種欣喜。
藍顏用鑰匙打開房門的時候,老兩口正在激烈的討論著怎么做雞湯。一個說燉海參,一個說燉人參??匆娝{顏進門,緣木媽媽臉堆的像梯田一樣。
“怎么又回來這么晚?”
“哦,媽,加班,緣木回來了嗎?”藍顏懶懶的回答。
“沒有,剛打過電話回來,他在公司有正經事要忙。”正經事三個字的音量被她放大好幾倍,好像藍顏在公司干的都不是正經事一樣。
“阿姨,我們在公司干的也都是除暴安良的正經事啊,我們那可是法制報社?!本壞緥寢尡凰{顏背后弦子那突如其來的大嗓門給鎮住了。
“媽,我同事,弦子。”藍顏嘴角微翹,有些竊喜。
“這丫頭,嚇我一跳。進來吧?!本壞緥寢屌魅税戕D身回廚房了。
“阿姨,我來也沒給您帶什么東西,您看法制報嗎?”弦子一邊說著,一邊從皮包里神奇的變出一份半年前的法制報,藍顏忍俊不禁。
“阿姨不看,阿姨看書眼睛疼,你自己留著看吧。”緣木媽媽支支吾吾的說。
眼睛疼,眼睛疼三個字估計她都不會認吧。緣木曾經和藍顏說過,媽媽小時候家里窮,沒上過學,迄今為止,只認得自己和老伴的名字,連他的名字都不認得。藍顏當時就想嗤之以鼻,不是因為她不認得字,而是因為她連自己兒子的名字都不去認。當然,緣木說這話的目的是想說明他母親沒有什么文化,想讓擁有著本科證書的藍顏對她避讓三分,僅此而已。
廚房里,老兩口繼續爭論著,藍顏看到洗菜池里脫了一半毛的雞。
“媽,這雞是買回來殺的?”藍顏瞪大了眼睛問道,老太太跟沒聽見似的,一聲不吭。
“這雞是我跟你媽在路邊撿回來的,不用殺?!本壞景职终凑醋韵驳恼f。
“啊!?撿的?!”藍顏和弦子異口同聲的喊道,天地良心,這次她們可真沒有商量過臺詞。驚訝至極,兩人張大的嘴巴氣吞山河般,久久不能歸位。老太太狠狠的瞪了老頭兒一眼,好像在說,就你嘴快,順便又白了她們一眼。
“撿的怎么啦?又沒偷又沒搶的。”她還振振有詞,問題的關鍵在這里嗎?問題的關鍵是它撿來的時候就是死的!它是怎么死的?它是怎么死的!難不成是讓你們老兩口給活活氣死的?!藍顏忍無可忍,看著一地雞毛,天呢,緣木那個該死的怎么還不回來收拾這一地的雞毛!
弦子把呆若木雞的藍顏從廚房里推出來。
“你這是什么表情?跟那只雞一樣,別招惹他們了,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毕易右荒槦o奈。
“我估計那只雞肯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許是被毒死的,只是它已經死了,沒法再開口說話,警告撿它的人不要吃它。”藍顏喃喃道。
“你真是被氣糊涂了,就算那只雞活著,它也不會開口說話?!毕易涌扌Σ坏谩?
“如果那只雞還活著,就不會被撿來了,也就不會被燉海參或是燉人參了,啊!我的海參!我的人參!”藍顏忽然想起比雞的死因更重要的事情,一邊喊著,一邊沖出房間。就在這時,緣木用鑰匙打開了房門,老頭兒拎著脫了一半毛的雞,老太太一手舉著海參,一手舉著人參,齊刷刷的沖到緣木面前,后面跟著的還有藍顏,還有弦子,他們一字排開,仿佛在迎接他的歸來。
“海參,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這是人參。”藍顏指著弦子,對緣木說。所有人都看向藍顏,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口不擇言時,弦子的笑聲如穿透時空般響徹整棟樓。緣木不知是被弦子的笑聲嚇著了,還是被這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的表情比藍顏更像那只脫了一半毛的雞。
“雞是撿來的。”臨了,藍顏還不忘補充一句,喃喃自語。
“既然海參回來了,那我人參就先告退了?!毕易訋еβ?,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藍顏對著她的背影,傻傻的笑。
那晚,緣木頂著黑眼圈,耐心的從父母那里了解了這只雞的來龍去脈,并收拾了一地的雞毛。哦,對了,海參和人參也逃過了此劫。
緣木躺在床上,僵直的脊背終于得到了放松,他把藍顏攬在懷里,他們似乎好久都沒有這樣親近了。
“爸媽只是想給我補補身子,沒想太多,所以,藍顏,他們是好心,是心疼我,你不要怪他們,也不必想太多,你知道他們......”緣木唐僧似的苦口婆心又來了,接下來無非是小時候家里怎么怎么窮,父母怎么怎么不容易,為了他,怎么怎么付出,他的命是他們給的,他要怎么怎么報答......可是藍顏聽著怎么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
“我知道,你不用說了?!彼{顏從他懷里掙脫,翻過身去,不想再聽。
“要不,我們要個寶寶吧?”過了好久,藍顏突然喃喃,不知是不是在說夢話。緣木看向窗外那昏暗的樓影,猶如他疲憊的身體,一動不動。她還不知道,她這一生都很難再有孩子了。他們之間仿佛有著一道看不見的天塹,任憑歲月荏苒,卻再無法逾越。
月光灑落,一室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