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眾少年聽到如此惡毒的攻擊之語，同時面露恚怒之色，開口對著秦明斥責喝罵。

雀斑少年本就生性刻薄言語刁鉆，最先按捺不住，伸手自儲物袋中取出一扇狀法寶，向著秦明快速掃來。

秦明身體后仰讓了過去，而后雙手一抖，黑色鐵鏈自身前激射而出，直取雀斑少年胸前。

其余四人見二人動起手來，當下各自馭起法寶加入戰團，除了一名少年攙扶著剛才被秦明一記鐵鏈打的昏死過去的同伴坐在一旁外，其余四人皆加入其中。

四人中修為最高的便是剛才那個氣感九重的少年，駕馭著一柄通體透著紫光的飛劍向秦明攻來，其余都是氣感七重境界，也緊隨其后攻殺而來。

秦明雖然已經是氣感九重大圓滿境界，可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面對四人圍攻也是相形見絀。

再過片刻，秦明感受到體內靈力已經快要消耗一空，一咬牙操控鐵鏈一陣猛攻，將四人逼退后縱身一躍跳上身旁的樹干上。

而后自腰畔取下一柄金色短劍，體內運轉起一股與靈力截然不同的力量注入短劍之內。

隨著這股力量的注入，短劍劍身微微一顫，通體發出一陣銀光，秦明手握短劍，正欲向著樹下圍攏過來的四人斬下。

“住手！”

山旁小道上傳來一聲呵斥，一名中年道人身穿黑色道袍，一臉寒霜的緩緩踱步而來，頜下三寸黃須如經霜野草一般隨著走動起伏。

秦明聽到呼喊聲，自樹上躍下，恭敬在旁邊站定，對面四人也趕緊紛紛停手。

黃須道人顯然為人極為方正，人未到卻聲已至。

“身為修道之人，整日不思上進，卻以欺壓同門為樂趣，以他人之坎坷身世取笑同門，視門規為無物，真是一群心性陰晦不堪造就之人！”

顯然，黃須道人已是將剛才的事情全部看在眼里。

聽到如此直擊靈魂的評價，對面幾人皆是面色一白，可是想到對方的那一身黑袍，卻根本提不起半點反駁的勇氣，只好低下頭來用沉默維持自己最后的倔強與尊嚴。

大黃狗看見黃須道人走了過來，自秦明身后雀躍沖出，狗臉上擠出一抹諂媚之色，搖晃著尾巴對道人表示歡迎。

“師父！”秦明看到道人過來，恭敬行禮道。

“走吧！”黃須道人看著眼前的少年，面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神色，向秦明招呼道。

顯然，黃須道人雖然制止了少年們的私斗，可是卻并沒有深究之意。

秦明自地上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柴薪，用鐵鏈捆了起來背負在肩頭，隨著黃須道人離開了。

類似情景在落羽峰上十年間已經出現了很多次。

秦明當年上山來時還是一個可憐兮兮的小乞兒，只有一條小黃狗為伴，眾多外門弟子自然對他極為友善，時不時的關心一下這小乞兒博得門中師長的稱贊，使他們樂此不疲。

可是人性往往是很復雜的東西，待到秦明在修道一途上表現出無與倫比的天賦，贏得眾多長輩的偏愛時，關心便漸漸轉為敵視。

秦明最開始時是無視，可是隨著敵視變為對父母的侮辱時，秦明便無法繼續無視，只好動手。

幾年來被秦明打傷的師兄已經有七八人之多，可是這種侮辱卻并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直到現在，師兄們已經不滿足于口舌之爭，開始對秦明帶上山來的大黃狗下手。

……

……

一少年，一狗，一道人。

院子里十年來一直都是如此平淡幸福且落寞悲傷的度過。

幸福是因為深居靈山仙道可得，悲傷自然是因為那些或痛苦或美好的往事都已發生且并未了結。

“修道之人一直以來講究清靜無為，這純屬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在我看來清凈自然是因為沒人敢招惹，否則沒有永遠的清凈；無為多半是無能為力，而非淡然的高高在上，我很肯定的說，這世上沒有人能真正做到清靜無為，要么是懦弱，要么就是所謀甚大！”

由于秦明明天便要下山歷練，所以黃須道人正趁著他在山上的最后一晚為他灌輸一些自己的真知灼見。

雖然已經灌輸了十年，可是道人仍然樂此不疲，似乎這是他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

秦明在一旁收拾著碗筷，聽著身后傳來的說教聲，似乎時光回到了十年前剛上山的那個晚上，面上露出滿足的笑意。

黃須道人名叫鐘磬，是東華宗外門執事長老，十年前游歷楚國時于江南道一破廟內帶回了與野狗為伴的秦明收為弟子，也是這輩子唯一的弟子。

時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轉眼間十年已過，少年明日將要下山遠行，所以鐘磬今夜嘮叨的時間便格外長一點兒。

待到月上枝頭時，道人逐漸沉默無言，看了桌對面的少年一會兒，站起身道了聲：“睡吧！”而后轉身離開。

次日清晨，秦明早早便起來開始收拾行裝，待到峰頂響起陣陣清幽鐘聲時，秦明將收拾好的行囊收進儲物袋中，而后將桌上的短劍拿在手中，轉身來到院中。

鐘磬早已在院門處等候，秦明來到師父身前恭敬低頭一禮道：“師父早！”

鐘磬面上看不出來悲喜，至少在秦明離開之前是看不出來的，看著身前恭敬的少年道：“去吧！記住我說的話，不要怕！”

秦明恭敬應下，而后俯下身去，將地上的大黃狗攬進懷中，伸手在大黃狗的狗頭上狠狠地揉了兩把，而后站起身來道：“師父保重！”

鐘磬抬手示意道：“去吧！”

秦明向著大黃狗喊一聲：“大黃，出發嘍！”

而后轉身向著山下慢慢走去，一人一狗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林木蔥郁的山道中。

后霜庭草芳猶茁，承露林花翠欲欹。

鐘磬身后，萬籟生看著山下消失不見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道：“從紅塵中來，到紅塵中去，倒也是一幸事。”

鐘磬嘆道：“終究太苦！”

萬籟生道：“人生若波瀾，世路有屈曲，既然因果已結下，在所難免要走這一遭的，況且，我從未覺得這對他來說是什么困難?！?

鐘磬并未接話，問道：“你給了他什么？”

萬籟生面帶得色道：“沒什么，只是鎖意環而已！”

鐘磬轉身略帶詫異的看著萬籟生道：“你倒是舍得！”

萬籟生嘆道：“沒辦法，你我二人就這一個寄托了，忍不住就想對他好點兒，就為這，平常別人也沒少議論！”

鐘磬今日似乎心緒極度煩躁，聽到這句話，哼了一聲道：“不遭人妒是庸才！一群沒本事的廢物而已！”

萬籟生自然知道好友鐘磬的煩躁從何而來，笑著打趣道：“那你這師父這些年也不護著點，每次都要我出面，內門已經有說我徇私的傳言了！”

“他若有本事，自然不用我護；他若沒本事，我護也沒用！”鐘磬無所謂的說道，而后轉身走進院中去了！

萬籟生哈哈笑道：“鐘磬果然人如其名，出口如黃鐘大呂，振于耳而聵于心，這么多年倒是絲毫未變！”